上智部总叙-迎刃卷四

  危峦前厄,洪波后沸,人皆棘手,我独掉臂。动于万全,出于不意,游刃有余,庖丁之技。集《迎刃》。

  子产

  郑良霄既诛,国人相惊,或梦伯有(良霄字。)介而行,曰:“壬子余将杀带,明年壬寅余又将杀段!”驷带及公孙段果如期卒,国人益大惧。子产立公孙泄(泄,子孔子,孔前见诛)及辰止(良霄子)以抚之,乃止。子太叔问其故,子产曰:“鬼有所归,乃不为厉。吾为之归也。”太叔曰:“公孙何为?”子产曰:“说也。”(以厉故立后,非正,故并立泄,比于继绝之义,以解说于民。)

  (评注:不但通于人鬼之故,尤妙在立泄一着。鬼道而人行之,真能务民义而不惑于鬼神者矣。)

  「译文」

  春秋郑简公二十三年(公元前543年)时,大夫良霄因专权,被驷带、公孙段等诸大夫群起而诛杀。然七年之后,郑国又有人因此事受到惊扰。有人在梦中见伯有(良霄字伯有)全身胄甲,披挂而来,对其说道:“壬子日我要把驷带杀掉,明年的壬寅日我还要杀死公孙段!”而驷带与公孙段果然在这两天相继死去,于是,与诛杀良霄有关连的人们更加震惊恐惧起来。

  子产是良霄被诛后立为郑国执政的。这些事情发生后,他把良霄的儿子辰止和以前也被诛杀的大夫子孔的儿子公孙泄重新立为大夫,以安抚他们,这些事情才不再发生。

  子产的儿子太叔问其缘故,子产回答:“死人的鬼魂没有归宿,就成为无主游魂,并成为厉鬼而搅扰人。把他们的儿子重新立为大夫,就是为了能够有人祭祀他们,使他们有归宿。”大叔又问:“那么立公孙泄为大夫是为什么?”子产说:“是为了以继绝的名义向国人解说。”

  田叔

  (二条)

  梁孝王使人刺杀故相袁盎。景帝召田叔案梁。具得其事,乃悉烧狱词,空手还报。上曰:“梁有之乎?”对曰:“有之。”“事安在?”叔曰:“焚之矣。”上怒,叔从容进曰:“上无以梁事为也。”上曰:“何也?”曰:“今梁王不伏诛,是汉法不行也,如其伏法,而太后食不甘味,卧不安席,此忧在陛下也。”于是上大贤之,以为鲁相。

  叔为鲁相,民讼王取其财物者百余人。叔取其渠率二十人,各笞二十,余各搏二十,怒之曰:“王非汝主耶?何敢言!”鲁王闻之,大惭,发中府钱,使相偿之。相复曰:“王使人自偿之;不尔,是王为恶而相为善也。”又王好猎,相常从。王辄休相出就馆舍,相出,常暴坐待王苑外。王数使人请相休,终不休,曰:“我王暴露,我独何为就舍?”王以故不大出游。

  (评注:洛阳人有相仇者,邑中贤豪居间以十数,终不听。住见郭解,解夜见仇家,仇家曲听解。解谓日:“吾闻洛阳诸公居间,都不听。今子幸听解,解奈何从他邑夺贤士大夫权乎?”径夜去,属曰:“俟我去。令洛阳豪居间。”事与田叔发中府钱类。王祥事继母至孝。母私其子览而酷待祥。览谏不听,每有所虐使,览辄与祥俱,饮食必共。母感动,均爱焉。事与田叔暴坐侍王类。)

  「译文」

  西汉景帝时梁孝王很受太后宠爱,他派人刺杀了过去的丞相袁盎,于是景帝召见田叔,让他去调查审理这件案子,然当田叔完全掌握了案情后,却把此案的供词全部焚烧,空着手回到朝廷汇报。景帝问他:“梁孝王有这件事吗?”田叔回说:“有这件事。”景帝又问:“供词在哪里?”田叔说:“我把它烧了。”景帝大怒。田叔却不慌不忙地说道:“皇上请不要再追究梁孝王这件事了。”景帝问:“为什么呢?”田叔答道:“现在不杀梁孝王,汉朝的法律就无法施行;如果杀了梁孝王,皇太后会吃不好饭,睡不好觉,那时陛下就要担忧了。”于是,景帝认为田叔十分贤良,让他做了鲁国的丞相。

  田叔为鲁国丞相后,有百余民众状告鲁王夺取他们的财物。田叔抓住了他们其中二十个领头者,各鞭笞了二十下,其余众人各打了二十下,尔后又怒气冲冲地向他们斥责道:“鲁王不是你们的君主吗?为何敢说他的不是!”鲁王听说了这件事后,大感惭愧,拿出了府中所藏之钱,让丞相给百姓赔偿。丞相回答道:“大王,您自己找人赔偿吧,不然的话,是大王做恶事而丞相做善事了啊。”

  另外,鲁王喜爱狩猎,丞相常常随从。鲁王总是让丞相离开馆舍回去休息,丞相出去以后,常常露天坐在鲁王的苑圃外等候。鲁王几次让人请丞相去休息,他始终不回去,说:“我们的大王还在外边暴晒,我自己为什么回房舍?”鲁王因此就不大出外游猎了。

  主父偃

  汉患诸侯强,主父偃谋令诸侯以私恩自裂地,分其子弟,而汉为定其封号。汉有厚恩而诸侯渐自分析弱小云。

  「译文」

  西汉时武帝忧患诸侯势力强盛,主父偃出谋令各诸侯王可以推施皇帝的恩泽,将自己的封地划开,再分给自己的子弟,只要由汉王为其确定封号就行。自此,汉室有了广厚的恩泽而各诸侯逐渐分崩离析势力弱小了。

  裴光庭

  张说以大驾东巡,恐突厥乘间入寇,议加兵备边,召兵部郎中裴光庭谋之。光庭曰:“封掸,告成功也。今将升中于天而戎狄是惧,非所以昭盛德也。”说曰:“如之何?”光庭曰:“四夷之中,突厥为大,比屡求和亲,而朝廷羁縻未决许也。今遣一使,征其大臣从封泰山,彼必欣然承命。突厥来,则戎狄君长无不皆来,可以偃旗卧鼓,高枕有余矣!”说曰:“善!吾所不及。”即奏行之,遣使谕突厥。突厥乃遣大臣阿史德颉利发入贡,因扈从东巡。

  「译文」

  唐玄宗开元十三年,宰相张说考虑到天子大驾东去泰山封禅,恐怕突厥乘机侵犯边境,主张加派军队守备边防,他找来兵部郎中裴光庭一同商量这件事。裴光庭说:“天子封禅,是向天下表明治国的成功。现在将要宣告成功的时候却害怕突厥的入侵,这就显示不出大唐的强盛和功德了。”张说问道:“那怎么办呢?”裴光庭答道:“四方的夷国之中,突厥是个大国,他们屡次要求与朝廷和亲,可是朝廷一直犹豫不决没答应。现在派遣一名使者,征求突厥国派一名大臣,随从天子封禅泰山,他们必定欣然从命。只要突厥来人,那么其他外族的君长就没有不来的了。这样,边境上可以偃旗息鼓,高枕无忧了!”张说道:“对!你的见解是我所不及的。”张说立即向天子奏明,按裴光庭的建议执行,派遣使者知会突厥。突厥于是派遣大臣阿史德颉利发入朝进贡,接着随从天子去泰山封禅。

  崔祐甫

  德宗即位,淄青节度李正己表献钱三十万缗。上欲受,恐见欺;却之,则无词,宰相崔祐甫请遣使:“使慰劳淄青将士,因以正己所献钱赐之,使将士人人戴上恩,诸道知朝廷不重财货”。上从之,正己大惭服。

  神策军使王驾鹤,久典禁兵,权震中外。德宗将代之,惧其变,以问崔祐甫。祐甫曰:“是无足虑。”即召驾鹤,留语移时,而代者白志贞已入军中矣。

  「译文」

  唐德宗李适即位,淄州、青州节度使李正已上表称要献钱三万万文。德宗想接受,恐怕被李正己所欺骗;想拒绝,却又找不到理由。宰相崔祐甫请求德宗派使者,他说:“让使者去慰劳淄、青将士,就用李正已所献的钱赏赐给他们,使将士们都感戴天子的恩德,其他各道的节度使也能知道朝廷不重财货。”德宗采纳了崔祐甫的意见,李正己十分惭愧而又佩服。

  王驾鹤是德宗时的神策都知兵马使、右领军大将军,他主管禁兵已很长时间了,权势炙手,震撼中外各邦。德宗想派人取而代之,又惧怕王驾鹤发生兵变,因此去问崔祐甫。祐甫说:“这是不足虑的。”德宗打消了顾虑。立即召王驾鹤入宫,留他说话,拖延时间,而代替他职务的白志贞已经到军中任职去了。

  王旦

  (三条)

  马军副都指挥使张旻,被旨选兵,下令太峻,兵惧,谋为变。上召二府议之。王旦曰:“若罪旻,则自今帅臣何以御众?急捕谋者,则震惊都邑。陛下数欲任旻以枢密,今若摆用,使解兵柄,反侧者当自安矣。”上谓左右曰:“旦善处大事,真宰相也!”

  契丹奏请岁给外别假钱币,真宗以示王旦。公曰:“东封甚迫,车驾将出,以此探朝廷之意耳。可于岁给三十万物内各借三万,仍谕次年额内除之。”契丹得之大惭,次年复下有司:“契丹所借金帛六万,事属微未,仰依常数与之,今后永不为例。”

  (评注:不借则违其意,徒借又无其名,借而不除则无以塞侥幸之望,借而必除又无以明中国之大,如是处分方妥。)

  西夏赵德明求粮万斛。王旦请敕有司具粟百万于京师,而诏德明来取。德明大惭,曰:“朝廷有人。”乃止。

  「译文」

  北宋时,掌握护卫京城重任的马军副都指挥使张旻,遵照圣旨挑选士兵,但他对士兵每每下的命令都太过严厉,兵士们因惧怕而计划哗变,皇上为此召集有关部门商议这件事情。王旦说道:“如果处罚张旻,那么帅臣今后还怎么制众?但马上就捕捉谋划哗变的人,那么整个京城都会震惊。陛下几次都想任用张旻为枢密,现在如果提拔任用,使他解除了兵权,反叛他的人们自当安心了啊。”皇上对左右的人众说:“王旦善于处理大事,真是当宰相的人才呀!”

  契丹王奏请宋真宗,要在每年给契丹送贡的银缗之外再向宋借些钱币,真宗把这个文件让王旦看。王旦说:“陛下东巡封禅之事已十分迫近,随驾的车队即将出发,这个时候契丹提出此事是有试探我朝之意了。可以在给契丹的三十万银缗内各借给他三万,并且告诉他们所借的这些在明年的贡品数额内除去。”契丹得之后大感惭愧。到了次年,真宗又给有关部门下命令:“契丹所借的六万金帛,事属微未,望今年还依照常数给他们贡品,今后这样的事情就永不为例了。”

  西夏王赵德明向宋朝要求借给他们十万斗粮。王旦请皇上命令主管部门在京师准备百万升粮食,而下诏书让赵德明来取。赵德明对此大感惭愧,说:“宋朝真有人才啊。”于是不再提借粮之事。

  严可求

  烈祖辅吴,四方多垒,虽一骑一卒,必加姑息。然群校多从禽,聚饮近野,或搔扰民庶。上欲纠之以法,而方借其材力,思得酌中之计,问于严可求。可求曰:“无烦绳之,易绝耳。请敕泰兴、海盐诸县,罢采鹰,可不令而止。”烈祖从其计,期月之间,禁校无复游墟落者。——《南唐近事》。

  「译文」

  五代时期,南唐烈祖李弁在为吴国执政的时候,四面八方战事不息,所以既使一个骑士一个乓卒,国家也十分珍惜而对他们宽容迁就。然而这样使得那些武将们骄横起来,很多武将放鹰行猎,在郊外聚众豪饮,又经常地骚扰百姓。烈祖想对他们绳之以法,然而国家正值用人之际,还要借重他们的力量。为得到一个不偏不倚的妥当办法,烈祖去问严可求。严可求说:“不用那么麻烦的用法去限制他们,这是容易杜绝的。可以请皇上下一道诏书,使泰兴、海盐诸县禁止伺养鹰鸇,这种事情便可不令而止。”烈祖听从了严可求的计谋,一年多的时间之间,再没有出现到村落之间纵恣游荡的武将们了。

  陈平

  燕王卢绾反,高帝使樊哙以相国将兵击之。既行,人有恶哙者,高帝怒,曰:“哙见吾病,乃几吾死也!”用陈平计,召绛侯周勃受诏床下,曰:“平乘驰传载勃代哙将。平至军中,即斩哙头!”二人既受诏行,私计曰:“樊哙,帝之故人,功多,又吕后女弟女媭夫,有亲且贵。帝以忿怒故欲斩之,即恐后悔,(边批:精细。)宁囚而致上,令上自诛之。”平至军,为坛,以节召樊哙。哙受诏节,即反接载槛车诣长安,而令周勃代,将兵定燕。平行,闻高帝崩,平恐吕后及吕媭怒,乃驰传先去。逢使者,诏平与灌婴屯于荣阳。平受诏,立复驰至宫,哭殊悲,因奏事丧前。吕太后哀之,曰:“君出休矣!”平因固请得宿卫中,太后乃以为郎中令,曰:“傅教帝。”是后吕媭谗乃不得行。

  (评注:谗祸一也,度近之足以杜其谋,则为陈平;度远之足以消其忌,则又为刘琦。宜近而远,宜远而近,皆速祸之道也。

  刘表爱少子琮,琦惧祸,谋于诸葛亮,亮不应。一日相与登楼,去梯,琦曰:“今日出君之口,入吾之耳,尚未可以教琦耶?”亮曰:“子不闻申生在内而危,重耳在外而安乎?”琦悟,自请出守江夏。)

  「译文」

  西汉初,燕王卢绾发动叛乱,高帝(高祖)刘邦正在生病,就命令樊哙以相国的身份领兵进击。即将出发的时候,有人散布流言蜚语,诬告樊哙,刘邦发怒了,说:“樊哙见我生病,竟然盼望我死!”便用陈平的计谋,召绛候周勃二人受诏于床前,命令道:“陈平驾驭急命驿车,速载周勃到樊哙军中去代替他的职务。陈平到樊哙军之后,要立即将樊哙斩首。”陈周二人受过诏后,私下商议说:“樊哙是皇帝的故亲,平生功绩颇多,又是吕后妹妹吕媭的丈夫,既亲且贵,皇帝在激愤的情绪之中想处斩樊哙,就恐怕他以后后悔。我们不如把樊哙拘禁起来而送交皇帝,使皇帝自己把樊哙诛杀。”

  陈平到了樊啥军中后,令人做坛,以节杖召来樊哙。樊哙拜受诏节后,就反缚其臂乘坐囚禁犯人的槛车到长安去,于是周勃代替樊哙领兵定燕。陈平囚樊哙行之路上,听说皇帝驾崩,恐怕吕后和吕媭迁怒于他,就让囚车先去长安。后来,陈平遇到朝廷使者,命令陈平与灌婴驻守荣阳。陈平接受诏书后,立刻急驰进宫,大声痛哭,趁着出丧之前向太后禀奏前事。吕太后对陈平表示了同情,说:“你出去的这件事就算了吧!”陈平趁此坚持请求太后让他任住宿宫中的护卫一职,于是太后任命他为郎中令,负责掌管宫殿护卫,太后并且说:“你还要教导、辅佐皇帝。”但此后因受到吕媭的谗言而未能这样执行。(youth校注:此处似是说因陈平得到了宫中的郎中令职务使吕媭的谗言没有得到实行。)

  宋祖曹彬

  唐主畏太祖威名,用间于周主。遣使遗太祖书,馈以白金三千。太祖悉输之内府,间乃不行。

  周遣阁门使曹彬以兵器赐吴越,事毕亟返,不受馈遗。吴越人以轻舟追与之,至于数四,彬曰:“吾终不受,是窃名也。”尽籍其数,归而献之。后奉世宗命,始拜受,尽以散于亲识,家无留者。

  (评注:不受,不见中朝之大;直受,又非臣子之公。受而献之,最为得体。)

  「译文」

  南唐国主畏忌赵匡胤的威名,因当时他还在后周供职,就对后周国主使用反间计。南唐派遣一名使者送信给赵匡胤,赠给他白金三千两。赵匡胤把这些白金全部送交到了国库,于是,南唐的反间计没有得逞。

  后周世宗柴荣派遣阁门使曹彬去赐给吴越兵器,事情办完之后,曹彬急忙返回朝廷,没有接受吴越王赠送的礼物。吴越人又坐轻舟追上了曹彬,把礼物交给他,曹彬推辞了三、四次,才说道:“我再不接受,就是窃取个人的名声了。”于是接受了对方的全部礼物,回来后又全部献给了世宗,后来奉世宗的命令,才拜受了。到家后他把礼物全部送给了亲朋好友,自己家里一点也没有留。

  拒高丽僧焚西夏书

  高丽僧寿介状称:“临发日,国母令赍金塔祝寿”。东坡见状,密奏云:“高丽苟简无礼。若朝廷受而不报,或报之轻,则夷虏得以为词;若受而厚报之,是以重礼答其无礼之馈也。臣己一面令管勾职员退还其状,云:‘朝廷清严,守臣不敢专擅奏闻’。臣料此僧势不肯已,必云本国遣来献寿,今兹不奏,归国得罪不轻。臣欲于此僧状后判云:‘州司不奉朝旨,本国又无来文,难议投进,执状归国照会’。如此处分,只是臣一面指挥,非朝廷拒绝其献,颇似稳便。”

  范仲淹知延州,移书谕元昊以利害,元昊复书悖慢。仲淹具奏其状,焚其书,不以上闻。「吕]夷简谓宋庠等曰:“人臣无外交,希文何敢如此!”宋庠意夷简诚深罪范公(边批:无耻小人!)遂言“仲淹可斩”。仲淹奏曰:“臣始闻虏悔过,故以书诱谕之。会任福败,虏势益振,故复书悖慢。臣以为使朝廷见之而不能讨,则辱在朝廷,故对官属焚之,使若朝廷初不闻者,则辱专在臣矣。”杜衍时为枢密副使,争甚力,于是罢庠知扬州,(边批:羞刹!)而仲淹不问。

  「译文」

  北宋元祐年间,有高丽僧人寿介来朝,其文告书上称:“临出发的时日,国母令我携带金塔两座前来给太后和皇帝祝寿。”当时苏轼(号东坡)正为杭州知州,他见过文告后,向皇帝密奏说:“高丽僧人此来是随便、简率而不合礼制的。假若朝廷对此受而不报,或者报之过轻,则夷虏便可以得到有怨恨的借口;假若受而厚报,我们则是以重礼回报其无礼的馈赠了。我已经命令具体办事人员把他的文告退还了,并对他说:‘我国朝廷的法制是清正严明的,守臣不敢擅自向上奏闻。”我料定此僧必定不会就此罢休,必定还会说是其国派他来献寿的,现在如果不向上禀奏这件事,他归国后将会对此获罪不轻。我想在此僧的文告后面判决道:‘我们州府没有接到朝廷的旨意,你们国家又没有正式的文件发来,很难商议投文进奏之事,请执其文告,归国照会。’这样处理,只是我自作主张、自行处断的,并非朝廷拒绝其国的献寿之事,这样似乎相当稳便。”

  宋仁宗康定元年(1040年),范仲淹兼延州知州,并与韩琦专管对西夏的战事,他向西夏主赵元昊发出公文,告诉他彼此相互敌对的利害,元昊回文,言辞傲慢。范仲淹把其回书的内容向上一一奏报,却把回书焚烧,不让皇上阅看。

  当时的丞相吕夷简告诉宋庠等人说:“为人臣的没有外交权,希文(范仲淹字希文)怎么敢如此做!”宋庠料想吕夷简确实深恶范公,就说:“范仲淹可当斩首。”范仲淹禀奏道:“臣当初听说胡虏悔过,所以发文书诱导他。这时恰巧任福兵败,胡虏声势益发振奋,所以元昊的回书言辞傲慢,臣以为把元昊回书让朝廷看过后不能对其讨伐,则会使朝廷受辱,所以我让下属把它焚烧了,假如朝廷从来没有听闻其书,则受辱的只在臣一人矣。”杜衍当时是枢密副使,他对范仲淹此事争取甚力,于是,皇上把宋庠贬到杨州做知州,而对范仲淹不再问罪。

  张方平

  元昊既臣,而与契丹有隙,来请绝其使。知谏院张方平曰:“得新附之小羌,失久和之强敌,非计也。宜赐元昊诏,使之审处,但嫌隙朝除,则封册暮下,于西、北为两得矣!”时用其谋。

  「译文」

  西夏主赵元昊对宋上书称臣,因为他们与契丹有矛盾,就来请求断绝契丹的使臣入宋。任职知谏院的张方平说:“得到新近依附的小小羌国,失去久已和处的强敌,不是正确的主意和策略。应该赐给元昊一道诏书,让他自己审察处理与契丹的关系,只要西夏与契丹的矛盾消除,宋朝便立刻册封元昊,这样,西、北可两得!”于是朝廷用了张方平的谋略。

  秦桧

  建炎初,虏使讲和,云:“使来,必须百官郊迎其书。”在廷失色,秦桧恬不为意,尽遣部省吏人迎之。朝见,使人必要褥位,——此非臣子之礼。是日,桧令朝见,殿廷之内皆以紫幕铺满。北人无辞而退。

  「译文」

  南宋建炎初年,金派遣使臣来讲和,说:“使臣到来时,宋朝百官必须到郊外迎接议和书。”在宫廷内的文武百官闻之惊愤失色,秦桧却满不在乎,把各部门官员都派遣出去迎接金使。朝见的时候,金使一定要锦锻褥位——这不是使臣之礼。这一日,秦桧传令朝见,殿廷之内竟然真被紫幕铺满。朝见后,金使连句辞别的话都没有就退走了。

  吴时来

  嘉靖时,倭寇发难,郎、土诸路兵援至。吴总臣计犒逾时,众大噪。及至松江,抚臣属推官吴时来除备。时来度水道所由,就福田禅林外立营,令土官以兵至者,各署部伍,舟人导之入,以次受犒,惠均而费不冗,诸营贴然。客兵素犷悍,剽掠即不异寇。时来用赞画者言,为好语结其寇长,缚治之,迄终事无敢犯者。

  (评注:按时来在松御倭,历有奇绩。寇势逼甚,士女趋保于城者万计。或议闭关拒之,时来悉纵人择闲旷地舍之。又城隘民众,遂污蒸而为疫。时来乃四启水关,使输薪谷者因其归舟载秽滞以出。明年四月,寇猝至攻城,雨甚,城崩西南隅十余丈,人情汹汹。时来尽撤屯戍,第以强弩数十扼其冲。总臣以为危,时来日:“淖宁,彼安能登?”果无恙。时内徙之民薄城而居,类以苫盖,时来虑为火箭所及,亟撤之而阴识其姓名于屋村,夜选卒运之城外,以为木栅,杆修城者。卒皆股栗不前,时来首驰一骑出南门,众皆从之,平明栅毕,三日而城完。复以为栅村还为民屋,则固向所识也。贼知有备,北走,时来建议决震泽水,断松陵道。贼至平望,阻水不得进,我兵尾而击之,斩首三千余,溺死无算,此公文武全才,故备载之。

  「译文」

  明朝嘉靖年间,倭寇侵扰沿海各地,两广郎、土诸路的土司官兵增援来至苏州。苏州总兵因只顾计算搞赏之数而耽误了很长时间,引起兵众不满而吵吵嚷嚷起来。等到了松江,巡抚嘱托松江府专管刑狱的推官吴时来负责迎接款待郎、士官兵。吴时来探测了水道之后,就在福田寺外立下营垒,令土司官兵来到后,各自部署队伍,由船工载来,引导入营,按次序接受犒赏。使得人人受惠平均而用费并不繁多,各座兵营都按此办理。

  土司官兵一向粗犷骠悍,剽夺抢掠不异于倭寇。吴时来根据助手的建议,先不动声色地接近经常闹事者的首领,再趁势把他捆绑起来治罪,这样直到他们完成增援任务后也没有出现敢于犯禁的人。

  陈希亮等

  (四条)

  于阗使者入朝过秦州,经略使以客礼享之。使者骄甚,留月余,坏传舍什器,纵其徒入市掠饮食,民户皆昼闭。希亮闻之曰:“吾尝主契丹使,得其情;使者初不敢暴横,皆译者教之。吾痛绳以法,译者惧,其使不敢动矣。况此小国乎?”乃使教练使持符告译者曰:“入吾境有秋毫不如法,吾且斩若!”取军令状以还。使者至,罗拜庭下。希亮命坐两廊,饮食之,护出其境,无一人哗者。

  高丽入贡,使者凌蔑州郡。押伴使臣皆本路管库,乘势骄横,至与铃辖亢礼。时苏轼通判杭州,使人谓之曰:“远方慕化而来,理必恭顺。今乃尔暴恣,非汝导之不至是!不悛,当奏之!”押伴者惧,为之小戢。使者发币于官吏,书称甲子,公却之,曰:“高丽于本朝称臣而不禀正朔,吾安敢受?”使者亟易书称熙宁,然后受之。

  国朝北方也先杀其主脱脱不花,自称大元田盛大可汗,遣使入贡。上命群臣议所以称之者。礼部郎中章纶言:“可汗,乃戎狄极尊之号,今以号也先则非宜。若止称太师,恐为之惭忿,犯我边邮。宜因其部落旧号称为瓦刺王,庶几得体。”从之。

  大同猫儿庄,本北虏入贡正路。成化初年,使有从他路入者,上因守臣之奏,许之。礼部姚文敏公夔奏请宴赏一切杀礼。虏使不悦。姚谕之云:“故事迤北使臣进贡,俱从正路,朝廷有大礼相待。今尔从小路来,疑非迤北头目,故只同他处使臣”。虏使不复有言。

  (评注:四公皆得驭虏之体。)

  「译文」

  北宋仁宗末年,于阗国使者入朝,路过秦州时,经略使用待外宾之礼招待他。可于阗使者十分骄慢,留住一个多月的时间内,打坏了宾馆的家什器物,放纵他的随从在集市掠夺饮食,使许多老百姓大白天都紧闭了门户。凤翔知府陈希亮听说了这件事后说:“我经常负责接待契丹使者,了解他们的内情:这些使者最初并不敢强暴横行,都是做翻译的人教唆他们的。我按法律重重地治裁他们,翻译害怕了,契丹的使者就不敢胡做非为。契丹如此,何况于阗这样的小国呢?”于是他派教练使拿着文书告诉翻译人员说道:“进入我大宋边境,有丝毫违犯法律的,我就要一律问斩!”翻译人员象拿了军令状一样的回去了。子阗使者到达以后,团团拜倒在庭殿之下,陈希亮让他们坐在两廊间,供给他们饮食,一直到护送出境,也没有一个人喧哗闹事。

  高丽国前来送交贡品,其使者沿途欺凌轻侮州郡官吏,负责接伴高丽使臣的都是本路管库之类的小官,可他们乘势骄横,甚至敢与州级武官相抗礼。当时苏轼任杭州通判,他让人告诉那接伴使臣的管库说:“远方的高丽是仰慕中华大邦的文明教化而来的,按理说必定应当十分恭顺。他们现在如此暴恣,不是你们的教唆不至于会这样!你们如果不加悔改,我当向皇上禀告你们的罪行!”管库害怕,稍有收敛。高丽使者把各种礼物向宋朝官吏分发,因他们的文书中自号甲子,没有用宋朝的年号,故苏轼没有接受高丽礼物,说:“高丽向本朝称臣却不奉本朝为正朔,我怎么接受你们的东西呢?”高丽使者急忙重新修改文书称宋朝熙宁年号,苏拭这才接受了他们。

  明朝景帝年间,北方瓦刺的也先杀其主脱脱不花,自称大元田盛大可汗,并派遣使臣,来明朝称臣入贡。景帝命令群臣讨论也先大汗的称谓问题。礼部郎中章纶说:“可汗,是戎狄极尊之号,现在用这个称号称谓也先是不相宜的。但若只称他为太师,则恐怕他为此羞愧忿恨,并因此侵犯我边境。故应该用其部落旧号称为瓦刺王,比较得体。”景帝听从了这个意见。

  大同府的猫儿庄,本来是北国向明朝入贡的正路。明成化初年,北国使者有从其他路途入明朝进贡的,皇上根据守臣的禀奏,允许北国使者从他路入贡。礼部尚书姚公夔(卒后谥号文敏)上书朝廷,要求对北国使臣的宴请赏赐等接待礼节的级别一律降低。北国使臣对此很不高兴。姚公敏告诉他们说:“过去西北使臣来进贡,都是从正路而来,朝廷都是用大礼相待。现在你们从小路来,怀疑不是西北的首领,所以只把你们比同别处使臣。”北使不再有话讲了。

  苏子容

  苏公子容充北朝生辰国信使,在虏中遇冬至。本朝历先北朝一日,北朝问公孰是。公曰:“历家算术小异,迟速不同。如亥时犹是今夕,逾数刻即属子时,为明日矣。或先或后,各从本朝之历可也。”虏人深以为然,遂各以其日为节庆贺。使还奏,上喜曰:“此对极中事理!”

  「译文」

  苏颂,字子容,宋神宗熙宁年间,充当北朝生辰国信使,在北地途中遇冬至。因宋朝历法早北朝一日,故北朝人问苏子容谁是谁非。苏子容说:“历家的算术法小有差异,故迟速不同。例如亥时如果是今晚,过去数刻即属子时,也就是明日了。或先或后,可以各依从本朝的历法。”北朝人深以为然,于是各以其日为冬至节庆贺。使者归来后禀秦其事,皇上喜悦地说:“此话回答的极中事理!”

  马默

  宋制:沙门岛罪人有定额,官给粮者才三百人,溢额则粮不赡。且地狭难容,每溢额,则取其人投之海中。寨主李庆一任,至杀七百余人。马默知登州,痛其弊,更定配海岛法,建言:“朝廷既贷其生矣,即投之海中,非朝廷本意。今后溢额,乞选年深、自至配所不作过人,移登州。”神宗深然之,即诏可,著为定制。自是多全活者,默无子,梦东岳使者致上帝命,以移沙门岛罪人事,特赐男女各一。后果生男女二人。

  「译文」

  宋朝法律规定:发配到沙门岛的犯人有定额,公家配给粮食者只有三百人,超出名额者不再供给粮食。并且此岛地狭难容,每当名额超员,就把超员的人投入海中。李庆在沙门主管时,一任就杀了七百多人。马默任职登州府时,痛其弊端,更改了海岛配给的法制,建议说:“朝廷既然宽恕了这些人的生命,如果把他们投入海中,便非朝廷本意了。今后沙门岛名额超员,可以挑选发配沙门岛多年而无犯有过错的人移到登州。”宋神宗对此十分赞许,立即下诏书认可,以文字的形式成为定制。从此沙门岛的犯人中死人事件不多见了。

  马默没有子女,曾梦见东岳使者来传达玉皇大帝的旨命,以转移沙门岛犯人之事,特赐给他儿女各一。后来马默果然生育了男女二人。

  于谦

  永乐间,降虏多安置河间、东昌等处,生养蕃息,骄悍不驯。方也先入寇时,皆将乘机骚动,几至变乱。至是发兵征湖、贵及广东、西诸处寇盗,于肃愍奏遣其有名号者,厚与赏犒,随军征进。事平,遂奏留于彼。于是数十年积患,一旦潜消。

  (评注:用郭钦徙戎之策而使戎不知,真大作用!)

  「译文」

  明永乐年间,成祖把多次征北战争中的降虏大都安置在了河间、东昌一带,经过生养蕃息,他们形成了一个骄悍不驯的群体,到正统年间,正当北方瓦刺部落的也先进犯京师的时候,他们将要乘机骚动,几乎酿成变乱。直到景泰年间,朝廷发兵镇压湖、贵及广东、广西等处的民众造反时,于肃愍(于谦的谥号)奏请皇上,派遣他们中的大小首领,厚以赏犒,让他们随军征进。事情结束后,经过奏请,他们就留到了这些地方。于是,数十年的积患,悄悄地消除了。

  李贤

  法司奏:石亨等既诛,其党冒夺门功升官者数千人,俱合查究。上召李贤曰:“此事恐惊动人心。”贤曰:“朝廷许令自首免罪,事方妥。”于是冒功者四千余人,尽首改正。

  「译文」

  明英宗时,主管司法刑狱的官署向皇上禀奏:权臣石亨等既被诛杀,其党徒在英宗复位的“夺门之变”中冒夺门功而升官者达数千人,他们都应该查究。”皇上召见吏部尚书李贤说:“此事恐怕会惊动人心。”李贤说:“朝廷只要允许他们自首免罪,事情方可妥当。”于是冒功者四千余人,尽皆自首改正。

  王琼

  武宗南巡还,当弥留之际,杨石斋廷和已定计擒江彬。然彬所领边兵数千人,为彬爪牙者,皆劲卒也。恐其仓卒为变,计无所出,因谋之王晋溪。晋溪曰:“当录其扈从南巡之功,令至通州听赏。”于是边兵尽出,彬遂成擒。

  「译文」

  明武宗南巡返回京师后得病,当他弥留之际,首辅杨廷和(号石斋)已经定计要擒拿权奸江彬。然而江彬所领的亲兵达数千人,他们都是江彬的亲信爪牙,个个皆为强悍之卒。杨首辅恐怕这样在仓卒间会引起兵变,拿不定主意,于是找兵部尚书王琼(号晋溪)商量。王琼说:“可以抄录他们护从皇上南巡的功劳,令他们到通州听赏。”于是江彬的亲兵尽都离开江彬到通州,江彬遂被擒拿。

  刘大夏张居正

  庄浪上帅鲁麟为甘肃副将,求人将不得,恃其部落强,径归庄浪,以子幼请告。有欲予之大将印者,有欲召还京,予之散地者,刘尚书大夏独曰:“彼虐,不善用其众,无能为也,然未有罪。今予之印,非法;召之不至,损威。”乃为疏,奖其先世之忠,而听其就闲。麟卒怏怏病死。

  黔国公沐朝弼,犯法当逮。朝议皆难之,谓朝粥纲纪之卒且万人,不易逮,逮恐激诸夷变。居正擢用其子,而驰单使缚之,卒不敢动,既至,请贷其死,而锢之南京,人以为快。

  奖其先则内愧,而怨望之词塞,擢其子则心安,而巢穴之虑重。所以罢之锢之,唯吾所制。

  「译文」

  明代,庄浪土帅鲁麟是甘肃副将,他因争甘肃大将的官职没有成功,便依仗自己部落的势力强大,直接回到庄浪,以儿女年幼为由请假告休。对此。朝中议论纷纷,有主张把大将印玺授与他的,有主张召他进京,给他个闲散职务的,尚书刘大夏排斥众议,说道:“鲁麟性情残暴,不善于使用民众,是没有作为的。然而他没有犯罪,现在,给他将印,不合法制;召之不来,有损威信。”于是给皇帝奏议,奖励鲁麟先世的忠勇功绩,对鲁麟却听其就闲。后鲁麟最终怏怏病死

  明黔因公沐朝弼犯法应当逮捕。朝臣们议论时,都感到这件事很难办,说沐朝弼府中士卒近万人,不易逮捕,逮捕时恐怕激成兵变。首辅张居正就提拨了沐朝弼儿子的官职,并专派使者驰往沐府将沐朝弼擒获,府中士卒不敢动手。捉来沐朝弼后,张居正请求赦免他的死刑,而把他禁锢在南京。人们都感到很痛快。

  刘坦

  坦为长沙太守,行湘州事。适王僧粲谋反,湘部诸郡蜂起应之,而前镇军锤玄绍者潜谋内应,将克日起。坦侦知之,佯为不省,如常理讼。至夜,故开城门以疑之。玄绍不敢发,明旦诣坦问故,坦久留与语,而密遣亲兵收其家书。(边批:已知其确有其书,故收亦以塞其口,非密遣也。)玄绍尚在坐,收兵还,具得其文书本末,因出以质绍。绍首伏,即斩之,而焚其书以安余党,州部遂安。

  「译文]

  南朝梁的刘坦为长沙太守,兼管湘州事务。当时正值王僧粲谋反,湘州各郡蜂起响应,前任湘州镇军钟玄绍,也暗地预谋做内应,将选择日子起兵。刘坦侦察到这个阴谋,佯作不知,还照常处理诉讼事务。到了夜间,故意打开城门以迷惑钟玄绍,钟玄绍不敢发兵。

  第二天早上,钟玄绍来见刘坦,问他夜间为何大开城门。刘坦一面把钟玄绍留下,和他谈了很长时间的话,一面秘密地派亲兵去搜查钟玄绍家中书信。钟玄绍还在坐着没走,刘坦的亲兵已经回来,搜到了钟玄绍与王僧粲来往的文书,得知了他预谋内应的始末。刘坦便把这些文书拿出来与钟玄绍对质。钟玄绍只得伏首认罪,刘坦杀了他,而把这些书信烧掉,以安抚钟玄绍的余党,于是湘州各郡都得到了安宁。

  张忠献

  叛将范琼拥兵据上流,召之不来;来又不肯释兵,中外汹汹。张忠献与刘子羽密谋诛之。一日遣张俊以千人渡江,若捕他盗者,因召琼、俊及刘光世诣都堂计事,为设饮食。食已,相顾未发,子羽坐底下,恐琼觉事中变,遽取黄纸,执之趋前,举以麾琼曰:“下!有敕,将军可诣大理置对。”琼愕不知所为。子羽顾左右,拥置舆中,以俊兵卫送狱。使光世出抚其众,且曰:“所诛止琼,汝等固天子自将之兵也。”众皆投刀曰“诺”。悉麾隶他军,顷刻而定,琼伏诛。

  「译文」

  宋高宗时,叛将范琼拥兵占据长江上游,高宗皇帝召见他,他不肯来;来了之后又不肯解散军队、交出兵权。朝廷内外,对此议论纷纷。

  当时,“苗、刘之乱”刚被平定,各路勤王部队尚未撤离,于是,主管枢密院的张忠献(张浚谥号)和同僚刘子羽密谋除掉范琼。一天,他派张俊(勤王部队将领)率领一千人渡江,装作剿捕别的盗贼的样子,趁机召范琼、张俊和刘光世(勤工部队将领)到都堂商议军情,并设酒宴招待他们。吃完酒饭,大家互相观望,没有动手。刘子羽坐在堂下,恐怕范琼察觉,使事情中途发生变化,急忙拿了一张黄纸,走到范琼面前,举着黄纸对范琼说:“下来!有诏书在此,将军可奉命令到大理寺对质。”范琼惊呆了,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好。刘子羽向左右使了个眼色,把范琼推架到车上,用张俊的兵押送至狱中。张忠献让刘光世出外招抚范琼的部众,并且说:“所杀的只是范琼一个人,你们本是天子亲自统率的士兵呀!”众兵都收下了刀枪,声声说:“愿从命。”于是,把他们全都改编到别的军队中去了。顷刻间事情解决,范琼被杀掉了。

  留志淑

  中官毕贞,逆濠党也。至自江西,声势翕赫,拥从牙士五百余人,肆行残贼,人人自危。留志淑知杭州,密得其不可测之状,白台察监司阴制之。未几,贞果构市人,一夕火其居,延烧二十余家。淑恐其因众为乱,闭门不出,止传报诸衙门人毋救火。余数日,果与壕通。及贞将发应濠,台察监司召淑定计。先提民兵,伏贞门外,监司以常礼见,出。淑入。贞怒曰:“知府以我反乎?”应曰:“府中役从太多,是以公心迹不白。”因令左右出报监司。既入,即至堂上,执贞手与语当自白之状。(边批:在我掌握中)。众共语世所不籍之人以释众疑。贞仓卒不得已,呼其众出。出则民兵尽执而置之狱。伪与贞入视府中,见所藏诸兵器,诘曰:“此将何为也?”贞不能答,乃羁留之,奏闻,伏诛。

  「译文」

  明武宗的太监毕贞,是谋反的宁王朱宸濠的党徒,他奉命监守江西后,声势显赫,出入间前呼后拥,随从护卫达五百余人,肆虐横行,残暴狠毒,所到之处人人自危,之后他又奉命镇守浙江。当时,留志淑任杭州知州,秘密地得到了毕贞参与谋反的情况,便告诉了台察、监司等上司,以便能对毕贞暗中制之。没过多长时候,毕贞果然勾结了几个市井小人,在一天晚上放火烧了自家的居所,并蔓延烧毁二十余家。留志淑恐怕因其引起众乱,闭门不出,只是传报诸衙门人不要去救火。又过了一些日子,他们果然与宁王朱宸濠串通。

  等到毕贞将要举事响应宁王朱宸濠叛乱的时候,台察、监司召来留志淑商定计策。他们先叫一部分民兵,埋伏在毕贞往处的门外,监司以常礼去见毕贞,时间不长便告辞出来,之后留志淑进去。见到留志淑,毕贞发怒道:“知府以为我反叛朝廷了吗?”留志淑回答说:“是公公府中役从人多嘴杂,致使公公心迹蒙受不白了。”当下命令左右去向监司汇报。不久,监司重新进来,一到堂上,就拉住毕贞的手向他剖白自己。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遣责那些不守规矩、胡言乱语的人以消除众人的疑虑。毕贞仓卒不得已间,就把自己的兵众呼唤了出来。而他们一出就被埋伏的民兵尽数捉拿而投之监狱。留志淑与监司遂佯装去参观毕贞的府第,当见到毕贞所藏的许多兵器的时候,他们责问道:“这是想要干什么呢?”毕贞不能回答,于是把他拘留起来,经向朝廷奏请,把他处斩了。

  王益

  王益知韶州,州有屯兵五百人,代者久不至。欲谋为变,事觉,一邵皆骇。益不为动,取其首五人,即日断流之。或请以付狱,不听。既而闻其徒曰:“若五人者系狱,当夜劫之。”众乃服。

  「译文」

  北宋仁宗时,王益(王安石之父)做韶州的知州,州里屯兵五百,这五百人的服役期限已到,可是替换他们的队伍许久还没有到达,这五百人想到要策划叛乱,事情被发觉了,州中的百姓都很恐慌。王益却十分沉着,拿到为首的五人,当天就判了他们流放罪并押送走。有人请求将五人送进监狱,王益没有采纳,不久,听到兵士们议论说:“如果五人关进监狱,当天夜里就劫狱。”众人这才佩服王益的明断。

  贾耽

  贾耽为山南东道节度使,使行军司马樊泽奏事行在。泽既反命,方大宴,有急碟至:以泽代耽。耽内牒怀中,颜色不改,宴罢,即命将吏谒泽,牙将张献甫怒曰:“行军自图节锁,事人不忠,请杀之!”耽曰:“天子所命,即为节度使矣。”即日离镇,以献甫自随,军府遂安。

  「译文」

  唐朝的贾耽做山南东道节度使时,唐德宗巡幸梁州。贾耽派行军司马樊泽到梁州向德宗奏事。樊泽事毕返回后,贾耽正设酒宴,忽然有朝廷的紧急文书送到,命令:樊泽代替贾耽的节度使职务。贾耽看后,把文书藏到怀中,面上不动声色。酒宴结束后,贾耽便命令堂吏去见樊泽,贾耽的牙将帐献甫气愤他说:“樊行军在皇上面前自谋节度使职务,侍奉主帅不忠,请允许我把他杀掉!”贾耽说:“这是皇上的命令,樊泽现在就是节度使了。”当天贾耽就离开了驻地,并让张献甫跟随自己,军府因此平安无事。

  处工孛罗等

  万历年间,女真虏人阿卜害等一百七员进贡到京。内工学罗、小厮哈额、真太三名为首,在通州驿递横肆需索。州司以闻。时沈演在礼部客司,议谓本东夷长,恭顺有年,若一概议革,恐孤远人向化之心,宜仍将各向年例正额赏赐,行移内府各衙门关出给散,以彰天朝旷荡之恩。止将工孛罗等三名,革其额赏。行文辽东巡抚,执付在边酋长,谕以骚扰之故,治以虏法。俟本人认罪输服,方准补给。

  (评注:沈何山演云:客司,古典属国,邮人骚于虏,不能不望铃束,然无以制其命。初工孝罗等见告谕以罚服,骜弗受也,与赏以安众,革三人赏以行法。三人头目,能使其众者,且积猾也,然离众亦不能哗,遂甘罚服。此亦处骚扰之一法。)

  「译文」

  明朝万历年间,女真人阿卜害等一百零七人进贡到达京师。其中以工孛罗、小厮哈额、真太三人为首,在通州驿站,横肆需索。州司向朝中奏报了这些事情。当时沈演在负责接待外宾事务的礼部客司任职,接到州司禀告后,径商议认为这些人都是东夷人中的首领人物,且恭顺多年,如果一概处治,恐怕会辜负远邦夷人向往中国教化的心情。应该仍然按往年常例正额赏赐给他们,并给内府发文,要求各衙门都给他们一些小的犒赏,以弘扬我们天朝旷广浩荡之恩。只是对工孛罗等三人,要革除他们的额赏。行文给辽东巡抚,让他们拿给边地首长,对这三人以骚扰民众的罪名用当地的法律处治。等到他们本人认罪服输后,才能准于补给赏赐。

  王钦若

  王钦若为毫州判官,监会亭仓。天久雨,仓司以米湿,不为受纳。民自远方来输祖者,深以为苦。钦若悉命输之仓,奏请不拘年次,先支湿米。(边批:民利于透支,必然乐从。)太宗大喜,因识其名,由是大用。

  (评注:绍兴间,中丞蒋继周出守宣城,用通判周世询议,欲以去岁旧粟支军食之半。群卒恶其陈腐,横挺于庭,出不逊语。佥判王明清后至,闻变,亟令车前二卒传渝云:“佥判适自府中来,已得中丞台旨,令尽支新米。”群嚣始息。然令之不行,大非法纪,必如钦若,方是出脱恶米之法。)

  「译文」

  南宋时,王钦若为毫州判官,并监理会亭仓事。因天气久雨不停,管理仓储的官吏以米湿为由,不愿意受纳。有民工从远方来交租税,对此深以为苦。王钦若知道这件事后命令让民工入仓,随后他奏请朝廷,仓储可以不论期年先后,先支湿米。大宗皇帝知道此事后大喜,由此认识了王钦若的名字,开始重用他了。

  令狐绹李德裕

  宣宗衔甘露之事,尝授旨于宰相令狐公。公欲尽诛之,而虑其冤,乃密奏膀子云:“但有罪莫舍,有阙莫填,自然无类矣。”

  (评注:今京卫军虚籍糜饩,无一可用;骤裁之,又恐激变。若依此法,不数十年,可以清伍,省其费以别募,又可化无用为有用。)先是诸镇宦者监军,各以意见指挥军事,将帅不得专进退。又监使悉选军中骁勇数百为牙队,其在阵战斗者皆怯弱之士。所以比年将帅出征屡败。李赞皇乃与枢密使杨钧义、刘行深议,约敕监军不得预军政,每兵千人听取十人自卫,有功随例沾赏。自此将帅得展谋略,所向有功。

  「译文」

  唐朝文宗时的“甘露之变”,宦官专权,使不少大臣冤死,宣宗即位后,一直怀恨此事,曾经授旨给宰相令狐绹。令狐绹受旨后想尽诛宦官,又顾虑这样要有受冤的,于是写成折贴向皇上密奏道:“只要对其中有罪的不放过,有缺额不再补充,自然这一伙人就无形中慢慢清除了。”

  从前,各镇宦官监军,各自拿自己的意见指挥军事,将帅不能专权指挥军队的进退。另外,这些监军使都在军队中选择几百个勇敢善战的士兵做为自己的卫队,而在阵地上战斗的大都是怯懦软弱者,所以连年将帅出征,屡次失败。李赞皇(李德裕的爵号)便和枢密使杨钧义、刘深商议,规定监军不得干预军政,每千人的队伍中,听任他们自己选择十人担任卫队,部队有功,他们也随同受赏。从此,将帅得以施展谋略,所向有功。

  吕夷简

  西鄙用兵,大将刘平战死,议者以朝廷委宦者监军,主帅节制有不得专者,故平失利。诏诛监军黄德和。或请罢诸帅监军,仁宗以问吕夷简。夷简对曰:“不必罢,但择谨厚者为之。”仁宗委夷简择之,对曰:“臣待罪宰相,不当与中贵私交,何由知其贤否?愿诏都知押班,但举有不称者,与同罪。”仁宗从之。翼日,都知叩头乞罢诸监军宦官,士大夫嘉夷简有谋。

  (评注:杀一监军,他监军故在也。自我罢之,异日有失事,彼借为口实,不若使自请罢之为便。文穆称其有宰相才,良然。惜其有才而无度,如忌富弼,忌李迪,皆中之以个人之智,方之古大臣,逸矣!

  李迪与夷简同相,迪尝有所规画,吕觉其胜。或告日:“李子柬之虑事,过于其父。”夷简因语迪曰:“公子束之才可大用。”(边批:奸!)即奏除两浙提刑,迪父子皆喜。迪既失柬,事多遗忘,因免去,方知为吕所卖。)

  「译文」

  北宋仁宗时,西部边疆发生战争,大将刘平阵亡。朝中舆论认为,朝廷委派宦官做监军,致使主帅不能全部发挥自己的指挥作用,所以刘平失利。仁宗下诏诛杀监军黄德和。

  有人上奏请求把各军元帅的监军全部罢免掉,仁宗为此征求吕夷简的意见。吕夷简回答说:“不必罢免,只要选择为人谨慎忠厚的宦官去担任监军就可以了。”仁宗委派吕夷简去选择合适的人选,吕夷简又回答说:“我是一名待罪宰相,不应当和宦官交往,怎么知道他们是否贤良呢?希望皇上命令都知、押班,只要是他们所荐举的监军,如有不胜任其职务的,与监军共同治罪。”仁宗采纳了吕夷简的意见。

  第二天,都知、押班在仁宗面前叩头,请求罢免各监军的宦官。朝中士大夫都称赞吕夷简有谋略。

  王守仁二条

  阳明既擒逆壕,囚于浙省。时武庙南幸,驻跸留都,中官诱令阳明释濠还江西,(边批:此何事,乃可戏乎?)俟圣驾亲征擒获,差二中贵至浙省谕旨。阳明责中官具领状,中官惧,事遂寝。

  (评注:杨继宗知嘉兴日,内臣往来,百方索赂。宗曰:“诺”。出牒取库金,送与太监买布绢入馈,因索印券:“附卷归案,以便他日磨勘。”内臣咋舌不敢受。事亦类此。)

  江彬等忌守仁功,流言谓“守仁始与濠同谋,已闻天兵下征,乃擒濠自脱”,欲并擒守仁自为功。(边批:天理人心何在!)守仁与张永计,谓“将顺大意,犹可挽回万一,苟逆而抗之,徒激群小之怒”。乃以濠付永,再上捷音,归功总督军门,以止上江西之行,而称病净慈寺,永归,极称守仁之忠及让功避祸之意。上悟,乃免。

  (评注:阳明于宁藩一事,至今犹有疑者。因定濠密书至京,欲用其私人为巡抚,书中有“王守仁亦可”之语,不知此语有故:因阳明平日不露圭角,未尝显与濠忤;濠但慕阳明之才而未知其心,故犹冀招而用之,与阳明何与焉!当阳明差汀赣巡抚时,汀赣尚未用兵,阳明即上疏言:“臣据江西上流,江西连岁盗起,乞假臣提督军务之权以便行事”,而大司马王晋溪覆奏:“给与旗牌,大小贼情悉听王某随机梳剿。”阳明又取道于丰城。盖此时逆壕反形已具,二公潜为之计,庙堂方略,己预定矣。濠既反,地方上变告,犹不斥言,止称“宁府”。独阳明上疏闻,称“宸濠”。即此便见阳明心事。)

  「译文」

  明代,王阳明(即王守仁)擒拿了逆王朱宸濠后,把他囚禁在了浙江杭州。当时正值明武宗南巡亲征,御驾驻住南京。有宫中宦官想诱使王守仁把朱宸濠释放回江西,等待皇帝亲征去把他擒获,并说他们是奉了皇帝的命令来浙江宣布圣旨的。王守仁要求宦官写下领取朱宸濠的文书凭证,他们惧怕不敢写,此事才平息未发。

  王守仁擒拿了逆王朱宸濠之后,权奸江彬等人忌恨他的功劳,用流言污蔑他说,“王守仁开始时是与朱宸濠同谋的,等到已经听说各路勤工天兵开始征伐了,才擒拿了朱宸濠以自脱”,想连王守仁一并擒拿,以成自己的功劳。王守仁为此与张永合计,认为“如果顺从皇上之意,还可挽回万一,如果逆而对抗,只有徒激群小之怒。”于是把朱宸濠支付给了张永,使皇上亲获朱宸濠的愿望得以实现,功归总督军门,以结束皇上的江西之行,而王守仁则称病住在净慈寺。张永回去后,在皇上面前极力称赞王守仁的忠诚及让功避祸之意,皇上明白了事情的真象,于是赦免了王宁仁。

  朱胜非

  苗、刘之乱,勤王兵向阙。朱忠靖(胜非)从中调护,六龙反正。有诏以二凶为淮南两路制置使,令将部曲之任。时朝廷幸其速去。其党张达为画计,使请铁券,既朝辞。遂造堂袖札以恳。忠靖顾吏取笔,判奏行给赐,令所属检详故事,如法制造。二凶大喜。明日将朝,郎官傅宿扣漏院白急事,速命延入。宿曰:“昨得堂贴,给赐二将铁券,此非常之典,今可行乎?”忠靖取所持贴,顾执政秉烛同阅。忽顾问曰:“检详故事曾检得否?”曰:“无可检。”又问:“如法制造,其法如何?”曰:“不知。”又曰:“如此可给乎?”执政皆笑,宿亦笑,曰:“已得之矣。”遂退。

  (评注:妙在不拒而自止。若腐儒,必出一段道理相格,激成小人之怒;怒而惧,即破例奉之不辞矣。)

  「译文」

  南宋建炎三年,扈从统制苗傅及将领刘正彦拥兵迫高宗退位,立皇子,由隆裕太后听政,史称“苗、刘之乱”。在勤王兵马到达京都临安时,宰相朱忠靖(朱胜非的谥号)从中调护,使得高宗返正回宫。之后皇上发出诏文,任命苗、刘二人为淮南两制置使,命令他们率邻部队赶快去就任。这是朝廷希望他们快些离开京师。为此,苗、刘的党徒张达给他们出谋划策,让他们向朝廷请得铁券,然后才朝辞就任。于是,苗、刘二人拿着书札,来到朱胜非的堂上恳求铁券。朱胜非回头让堂吏取过笔砚,在其礼上批示,准备向皇上上书,给赐二人铁券,又令属下去查阅以往处理此等事的先例,依照先例执行。苗、刘二人大喜。

  第二天将要临朝时,郎官傅宿扣响了大臣等待早朝的待漏院大门,说有急事,朱胜非速命其入。进门后,傅宿说:“昨天我得到一份相府的堂贴,说是要赐给苗刘、将铁券,这可是个非常之典,现在能这样做吗?”朱胜非接过傅宿所持的贴子,回身和执政们一同秉烛阅读。忽然他回过头来问傅宿道:“以往可有过这样的先例吗?”傅宿说:“没有查检出来。”又问:“如果依照先例执行,这种办法怎么样?”傅宿说:“不知道。”朱胜非又说道:“既然这样,可以给他了吧?”执政等人都笑了,傅宿也笑起来,说:“反正他们已得到了。”于是走了。

  停胡客供

  唐因河陇没于吐蕃,自天宝以来,安西、北庭奏事,及西域使人在长安者,归路既绝,人马皆仰给鸿胪。礼宾委府县供之,度支不时付直,长安市肆,不胜其弊。李泌知胡客留长安久者或四十余年,皆有妻子,买田宅,举质,取利甚厚。乃命检括胡客有田宅者,得四千人,皆停其给。胡客皆诣政府告诉,泌曰:“此皆从来宰相之过,岂有外国朝贡使者留京师数十年不听归乎!今当假道于回纥,或自海道,各遣归国。有不愿者,当令鸿胪自陈,授以职位,给俸禄为唐臣。人生当及时展用,岂可终身客死那?”于是胡客无一人愿归者,泌皆分领神策两军,王子使者为散兵马使或押衙,余皆为卒,禁旅益壮。鸿胪所给胡客才十余人,岁省度支钱五十万。

  「译文」

  唐朝天宝以后,因为河、陇两镇被吐蕃占取,所以安西、北庭等地前来奏事的,以及西域各国的使者在长安的,因回去的路被断绝,致使留居长安,其人马费用都是由主管外宾事务的鸿胪寺供给。对此,鸿胪寺下属的礼宾院又委派给由各府县提供,致使财政上不能按时付出敷项,这些人便经常拖欠货帐,使得长安城内的许多市场、店铺不堪承受此种恶果。

  李泌了解到,胡人客居长安时间久的已长达四十余年,他们都有了妻子儿女,买下了田产房宅,以典当、放高利贷获取了丰厚的利润,于是命人检查胡客中有田宅的,得到了四千余人,都停止了对他们的供给,这些胡客们便都到中书省来诉说告状。李泌对他们说:“这是上一任宰相所留下的弊端,哪里有外国朝贡的使者留居京师数十年不回归故土的!现在你们应当从回纥国绕道,或者从海道,各自都遣归故国。有不愿意的,应当向鸿胪寺陈述,便授以职位,给俸禄,为唐臣。人生应当及时地施展自己的才能,怎么可以在他乡客死终身呢?”于是胡客们没有一人愿意离归。李泌把他们都分配到了神策左、右两军中去了,他们中如果是代表国王或王子为使者的,授与散兵马使或押衙等官职,其余的皆为兵卒,使朝廷的禁军益发强壮了。这样,鸿胪寺供给的胡客只剩下了十余人,每年节省财政支出钱五十万。

  补儒士袭土官

  铸印局额设大使、副使各一员,食粮儒士二名。及满,将补投考者不下数千人,请托者半之,当事者每难处分。费宏为吏部尚书,于食粮二名外,预取听缺者四人,习字者四人,拟次第补,度可逾十数年。由是投考及请托者皆绝迹。

  土官世及,辄转展给勘,索赂土官,土官以故怨叛,轻中朝诸人。胡公世宁令土官生子,即闻府,子弟应世及者,年且十岁,朔望或有事调集,皆携之见太守,太守为识年数状貌。父兄有故,按籍为请官于朝。土官大悦服。

  (评注:不唯省临时结勘之烦,且令土官从幼习太守之约束,而渐消其桀骜之气,真良策也!)

  「译文」

  明朝始设的铸印局,是专管铸造印玺及官府印信的,定员名额设大使、副使各一人,另设二名领取官饷的儒士。这些人员任职期满后,想要替补而报考的人不下数千,其中请托者达半,使当事者总是难以处理。费宏当时是支部尚书,他让在二名儒士外,预先选取四名听缺者,四名习字者,然后按名次让他们依次递补,这样循环一次可达十数年。从此后投考者及请托者都绝迹了。

  明代的土官是世袭的,届时,各级官吏对他们总是转展勘问,肆虐索赂。土官们为此久生怨叛之心,并且以此轻视内地朝中诸人。胡世宁令土官生子时,就要报知官府。要承袭其位的土官子弟,到了十岁,每月的初一、十五以及有事需要与土司协调时,土官都要带他们面见太守,让太守认识其年数状貌。如其父兄故世,由太守按其户籍向朝廷为他们请官。土官们由此大为悦服。

  蒋恭靖

  蒋恭靖瑶,正德时守维扬。大驾南巡,六师俱发,所须夫役,计宝应、高邮站程凡六,每站万人。议者欲悉集于扬,人情汹汹。公唯站设二千,更番迭遣以迎,计初议减五分之四,其他类皆递减。卒之上供不缺,民亦不扰。时江彬与太监等挟势要索,公不为动。会上出观鱼,得巨鱼一,戏言直五百金。彬从旁言:“请以界守。”促值甚急,公即脱夫人簪珥及绨绢服以进,曰:“臣府库绝无缗钱,不能多具。”上目为酸儒,弗较也。一日中贵出揭贴,索胡椒、苏木、奇香异品若干,因以所无,冀获厚赂。时抚臣邀公他求以应,公曰:“古任土作贡。出于殊方,而故取于扬,守臣不知也。”抚臣厉声令公自覆,公即具揭贴,详注其下曰:“某物产某处。扬州系中土偏方,无以应命。”上亦不责。又中贵说上选宫女数百,以备行在,抚臣欲选之民间。公曰:“必欲称旨,止臣一女以进。”上知其不可夺,即诏罢之。

  「译文」

  蒋瑶的谥号为“恭靖”,明正德时为扬州知州。当武宗皇帝南巡时,六军俱发,所须用的夫役,估计在扬州所属宝应、高邮境内的六个站程,每站要用万人。参加商议此事的人们想把这六万夫役全部集中到扬州,引起夫役群情激愤。蒋瑶决定每站只设夫役二千人,可以更番迭遣以迎接圣驾,这样比较最初议论的减少五分之四,其他用品也都递减了。结果皇上的供应没有缺少,百姓也没有受到太大的骚扰。

  当时权奸江彬与一些太临向地方挟势要索,蒋瑶却不为所动,为其怨恨。正好皇上出来观看捕鱼时,得到一条巨鱼,皇上戏称此鱼值五百两黄金。江彬趁机从旁说:“请将此赐与杨州太守吧。”并催促蒋瑶付钱。不得已,蒋恭靖退下了夫人的簪珥等首饰,并将家中绨绢等好一些的衣服拿出来交给了皇上,说:“我的府库中现已没有成串的钱了,故不能多多的准备。”皇上把蒋瑶视为酸儒,不与他计较。

  一天,有宫中太监拿着朝廷征收物品的公告,来索要胡椒、苏木等奇香异品。这些东西都不是扬州的土特产,他们实际上是想以此索求厚赂。当时,巡抚也希望蒋瑶满足他们一些要求以把此事应付过去,蒋瑶却说:“古来都是以其土地所有而定贡赋的。在异域出产的东西,而故意让扬州交纳,我不知道是何道理。”巡抚大不以然,厉声地命令蒋瑶自己向上答复。蒋瑶就把这些公告全部堆在一起,并详注其下说:“某物产某处。扬州是中上偏僻的地方,没有这些东西可以应命。”皇上对此也没有责怪他。

  另有一次,有宫中太监说皇上要挑选数百宫女,以备皇帝行宫使用。巡抚想在民间挑选,蒋瑶说:“一定想要按圣旨办的话,就只有我的一个女儿可以进献。”皇上知道对其不可以硬取,便另下诏对此做罢。

  汪应轸

  汪应轸当武宗南巡,率同馆舒芬等抗疏以谏,廷杖几毙,出守泗州,泗州民情,弗知农桑。轸至,首劝之耕,出帑金,买桑于湖南,教之艺。募桑妇若干人,教之蚕事。邮卒驰报,武宗驾且至。他邑彷惶勾摄为具,民至塞户逃匿,轸独凝然弗动。或询其故,轸曰:“吾与士民素相信。即驾果至,费旦夕可贷而集,今驾来未有期,而仓卒措办,科派四出,吏胥易为奸。倘费集而驾不果至,则奈何?”他邑用执炬夫役以千计,伺侯弥月,有冻饿死者。轸命维炬榆柳间,以一夫掌十炬。比驾夜历境,炬伍整饬反过他所。时中使络绎道路,恣索无厌。轸计中人阴懦,可慑以威,乃率壮上百人,列舟次,呼诺之声震远近,中使错愕,不知所为。轸麾从人速牵舟行,顷刻百里,遂出泗境。后有至者,方敛敢不敢私,而公复礼遇之。于是皆咎前使而深德公。武宗至南都,谕令泗州进美女善歌吹者数十人。盖中使衔轸而以是难之也。轸奏“泗州妇女荒陋,且近多流亡,无以应敕旨。乃拘所募桑妇若干人,倘蒙纳之宫中,俾受蚕事,实于王化有裨。”诏且停止。

  「译文」

  明武宗时,庶吉士汪应轸因在武宗皇帝南巡之时,率领同为庶吉士的舒芬等人上疏谏止,几乎被杖打至死,随后出任泗州知州。泗州的老百姓不知道农桑之事,汪应轸到任后,便鼓励他们耕田,然后从州里支出钱从湖南买来桑树,教他们种植,又招募一些妇女去采桑,并教给他们养蚕的技术。

  一天,驿站的使者驰马来报,说武宗皇帝即将到达泗州。附近的州府听到这消息都惊慌失措,使劲敲诈勒索民财,以作为迎驾的费用,弄得老百姓甚至堵死门窗,逃往外地躲藏。汪应轸却镇静如常。有人问他为何如此,他说:“我和州义的士人、百姓素来都是互相信任的,既使皇上果然到来,一切费用早晚间便可筹措好。现在皇上何时来还没有定期,就匆匆忙忙去筹办,差官吏四处活动。很容易共同作弊。如果忙到时候费用凑齐而皇上却未来,那可怎么办?”

  当时别的州府用上千人手执火把在夜间等候迎接皇上,足足有一个月,不少人因此被冻死、饿死。汪应轸命令人站在榆树柳树间,一个人手拿十束火把。等到御驾夜里经过泗州时,持火把的队伍整齐有序,丝毫不乱。

  御驾经过别的州府时,一路上宫廷使者络绎不绝,任意敲诈勒索,毫不满足。汪应轸估计这些人实际上内心很虚弱,可以用威力震服之,于是率领百名壮士,排列在他们的船旁,大声呼喊答应,声音传遍了远远近近的地方。宫廷使者们都感到震惊,不知他们要干什么。汪应轸指挥随从的人众急速拉船前行,顷刻之间,已过百里,很快出离了泗州地界,这样,后面到来的使者,也收敛了自己的行为,不敢私自勒索,而汪应轸一概以礼待之。于是,他们都谴责前面的使者,而十分赞赏汪应轸。

  武宗皇帝到了南都后,又传下圣旨,命令泗州进献几十名善长歌舞的美女,这是因为宫使们怀恨汪应轸而使的报复手段。汪应轸上奏说:“泗州的妇女没有才艺姿色,而且最近大都逃亡了,没有办法应诏。只有进献过去所招募的采桑养蚕妇女若干人,如果蒙皇上收纳到宫中,使他们采桑养蚕,实在有补于王化。”武宗皇帝看了汪应轸的奏书,只好下诏泗州暂停进献美女。

  沈(啓-口+山)

  世宗皇帝当幸楚,所从水道,则南京具诸楼船以从,具而上或改道,耗县官金钱;不具而上猝至,获罪。尚书周用疑以问工部主事沈(啓-口+山)(字子由,吴江人)。(啓-口+山)曰:“召商需树于龙江关,急驿上所从道,以日计,舟可立办。夫舟而归直于舟,不舟而归材于商,不难也。上果从陆,得不费水衡钱矣。”中贵人修皇陵,锦衣朱指挥者往视。(啓-口+山)乘间谓朱曰:“高皇帝制:皇陵不得动寸土,违音死。今修不能无动土,而死可畏也。”朱色慑,言于中贵人而止。

  「译文」

  明朝嘉靖年,世宗皇帝想往湖北安陆祭其生父之陵。如果走水道,南京就需要准备各种楼船以听从朝廷的派遣。但若准备了皇帝又改道,就要耗费县府的金钱;不准备的话,皇帝突然来到,就要获罪,因此吏部尚书周用对此拿不定主意,问于工部主事沈(啓-口+山)。沈(啓-口+山)说:“可以召集商船泊于南京西边的龙江关以待运木材,并急命驿站探听皇帝所经过的道路。每天都进行传报,如有消息,可以再立即操办舟船。如果皇帝乘船走水路,我们让这些舟船服役后再计算工钱发给他们1;如果皇帝不乘船走水路。我们就把木材归还给商人,这件事便不难处理了。而且,皇帝果然从陆上行走。还不费朝廷国库的银钱呢。”

  有宫中太监来要求修皇陵,锦衣卫的朱指挥也一同来视察。沈(啓-口+山)找一个机会对朱指挥说道:“当初,太祖皇帝留有诏令:皇陵不得动寸土,违者死。现在修皇陵不能不动土,而死是可怕的呀。”朱指挥听后面露惧色,劝说宫中太监停止了修皇陵。

  范槚

  景藩役兴,王舟涉淮。从彭城达于宝应,供顿千里,舳舻万余艘,兵卫夹途,锦缆而牵者五万人。两淮各除道五丈,值民庐则撤之。槚傍庐置敝舡覆土板上,望如平地,居者以安。时诸郡括丁夫俟役,呼召甚棘。槚略不为储待,漕抚大忧之,召为语。槚谩曰:“明公在,何虑那?”漕抚怫然曰:“乃欲委罪于我。我一老夫,何济?”曰:“非敢然也。独仰明公,斯易集耳。”曰:“奈何?”槚曰:“今王舡方出,粮缸必不敢入闸。比次坐侯,日费为难。今以旗甲守舡,而用其十人为夫。波利得僦直,趋役必客,第须一纸牌耳。”曰:“如不足何?”曰:“今凤阳以夫数万,协济于徐,役毕必道淮而反。若乘归途之便,资而役之,无不乐应者,则数具矣。”都御史大喜称服。槚进曰:“然而无用也!”复愕然起曰:“何故?”曰:“方今上流蓄水,以济王舟,比入黄,则各闸皆泄,势若建瓴,安用众为?”曰:“是固然矣,彼肯恬然自去乎?”曰:“更计之,公无忧。”都御史叹曰:“君有心计,吾不能及也。”先是光禄寺札沿途郡县具王饍,食品珍异,每顿直数千两。槚袖《大明会典》争于抚院曰:“王舟所过州县,止供鸡鹅柴炭,此明证也。且光禄备万方玉食以办,此穷州僻县,何缘应奉乎?”抚按然之,为咨礼部。部更奏,令第具膳直每顿二十两,妃十两,省供费巨万计。(边批:具直则宵小无所容其诈矣。)比至,槚遣人持锭金逆于途,遗王左右曰:“水悍难泊,唯留意。”于是王舟皆穷日行,水漂疾如激箭。三泊供止千三百,比至仪真,而一夕五万矣。

  (评注:多少难题目,到此公手,便是一篇绝好文字。)

  「译文」

  明朝嘉靖年间,景王朱载圳离京师赴封地德安,他乘坐的舟船渡过淮河,船队从彭城到达宝应,沿途千里到处都张罗着给他们提供各种费用。整个船队中仅各种大船就达一万余艘,锦团花簇,华丽无比,所到之处,兵卫夹途,连拉船的纤绳都是以锦制成,而拉纤者更达五万人以上。为让他们通行,沿淮河两岸各要扩清道路五丈宽,沿途所遇民房则一律拆除。

  在范槚所辖的地段上,凡遇临江民房,他都让在民房相近的江边上放一只破废的船只,上面加板并覆黄土,这样看上去就和平地一样,民房故此不用折毁,百姓得到了安宁。

  当时,沿途各郡都在大肆征调丁夫,以侯景王,呼召甚急。范槚却一点儿也不做此等准备,漕抚为此事大为忧虑,叫来范槚相问。范槚开玩笑他说:“有明公您在,还有何忧虑呢?”漕抚不高兴他说:“你这是想把罪名推卸给我。我只是一个老头子,能济保事?”范槚说:“不是我敢这样做。实际上只要仰仗明公,那些丁夫是很容易聚集来的。”漕抚愕然道:“为什么?”范槚说:“现在景王的船队已经出发,运粮的船队必不敢进入河道。他们一日接一日地空坐等候,耗费钱粮,必很为难。现在我们可以让他们以旗甲守船,其余每船用十人为夫。他们得到雇金,来服役必定喜欢,只要按次数发给他们一张纸牌为凭证就行了。”漕抚问:“如还不够怎么办?”范槚说:“现在凤阳来应差的有数万人,他们是一块儿来到这淮河中下游地方的,服役完毕后必还要顺淮河河道而返。如果我们乘归途之便,出钱雇佣他们,不会不乐意应役的,这样就可有数倍于应准备的人数了。”漕抚大喜称服。范槚又说:“然而这样做是不会有用处为。”漕抚又一次愕然而起,问:“因为什么?”范槚说:“现今黄河上流的水都已经蓄了起来,用以接济景王的船队。等到船队进入黄河,则各闸一齐泄开,其势如高屋建瓴,怎么能用得上众多的人夫呢?”漕抚说:“固然如此,他们能够轻易自去吗?”范槚说:“到时再计议吧,您不必忧虑。”漕抚感叹他说:“你真有心计,我比不上你呀。”

  开始的时候,光禄寺要求沿途郡县给景王准备的膳食,都是珍异的食品,每顿都值数千两白银。范槚拿着《大明会典》到抚院争执,说:“王舟所过州县,仅只供应鸡鹅柴炭,这部《大明会典》就是明证。而且光禄寺院要我们准备万方玉食以操办此事,我们这穷州僻县,拿什么按照你们的要求应奉啊?”抚按同意了,并为此事到礼部商议。之后,部分地更改了他们的请求,令他们只管按每顿饭,王二十两、妃十两的价值准备膳食,仅此,就省去了供费达巨万计。

  等景王的船队到了他们的界段,范槚又派人拿着成锭的金子逆河而上,送给景王身边的人员,并对他们说:“我们这里水势凶猛,难以停泊,希望你们小心、留意。”于是,景王船队在此地段都是整日行走,船在水面上漂流疾如激箭。虽然停泊了三次,但供费仅只一千三百两,等船队到了仪真地界,一夜就使其花费了五万两。

  张瀚

  张瀚知庐州府,再补大名。庚戍羽当薄都门,诏遣司马郎一人,持节征四郡兵入卫。使昔驰至真定,诸守相错愕,且难庭谒礼,踌躇久之。瀚闻报,以募召游食,饥附饱扬,不可用,披所属编籍,选丁壮三十之一,即令三十人治一人饷,得精锐八百人。(边批:兵贵精不良多。)驰谓诸守:“此何时也,而与使者争苛礼乎?司马郎诚不尊于二千石,顾《春秋》之义,以工人先诸侯,要使令行威振耳。借令傲然格使者,其谓勤王何!”诸守色动,遂俱入谒。瀚首请使者阅师。使者!”(上山,下艸)然曰:“何速也:“比阅师则人人精锐,绝出望外,使者乃叹服守文武才。

  「译文」

  张瀚是明嘉靖年间进士,先为庐州知州,后又为大名知府。嘉靖庚戌年,鞑靼首领俺答不断侵扰京师北部的几个州县,故皇帝下诏,派遣兵部郎中一人,持节征调真定、顺德、广平、大名四府兵马入京护卫,当使者急驰至真定府报告此消息后,各府的知府感到慌乱无措,不知如何对兵部郎中行庭褐礼,踌躇良久,无以定夺。

  张瀚闻报后,就开始召募无业游荡之民来充兵,对其中游手好闲、不守规律者不用,按所属编籍,三十选一,并令其三十人供应一个人的兵饷,组成了一支八百人的精锐之师。然后他急驰至真定对几个知府们说:“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们还和使者争求繁琐的礼节呢?司马郎既使没有太守的官职高,不过《春秋》之书中就有这样的道理,国王的使者先于诸侯,排在前面,重要的是使令行威振。现在你们凭借自己职位高就傲慢地对使者不融洽,还如何勤王啊!”各府知府闻言均改变了态度,遂俱以下礼谒见了使者。

  张瀚首先请使者检阅军队。使者惊讶他说道:“好快的速度呀!”等到检阅中看到人人精锐,大喜过望,使者于是叹赞张瀚真是文武之才。

  韩琦

  英宗初即位,慈寿一日送密札与韩魏公,谕及上与高后不奉事,有“为孀妇作主”之语,仍敕中贵俟报。公但曰:“领圣旨。”一日入札子,以山陵有事,取覆乞晚。临后,上殿独对,(边批:君臣何殊朋友!)谓:“官家不得惊,有一文字须进呈,说破只莫泄。上今日皆慈寿力,恩不可忘,然既非天属之亲,但加承奉,便自无事。”上曰:“谨奉教。”又云:“此文字,臣不敢留。幸宫中密烧之。若泄,则谗间乘之矣。”上唯之。自后两宫相欢,人莫窥其迹。

  (评注:宋盛时,贤相得以尽力者,皆以动得面对故。夫面对则畏忌消而情谊洽,此肺腑所以得罄,而虽宫闱微密之嫌,亦可以潜用其调停也。此岂章奏之可收功者那?虽然,面对全在因事纳忠,若徒唯唯诺诺一番,不免辜负盛典,此果圣主不能霁威而虚受耶,抑亦实未有奇谋硕画,足以耸九重之听乎?请思之。)

  「译文」

  明代英宗是仁宗的养子,他即位初期,曹太后一天给韩琦送去了一封密信,信中告诉韩琦说,皇上与高皇后对她不侍奉,没有尽子道,信中甚至有“为孀妇作主”的话语。太后还一再嘱咐太监等候韩琦的答复。韩琦只是说:“领圣旨。”

  这一天,韩琦向皇帝内宫进了一道奏礼,以仁宗皇帝的丧葬之事作遮盖,求皇上让他在晚上哭吊仁宗皇帝后,独自上殿和皇上奏对,皇上批准了他的请求,韩琦对皇帝说:“我这儿有一封信,不能惊动朝中文武大臣们,但需要向陛下进呈说破此事。皇上有今日,都是太后之力,此恩不可忘啊。虽然你们不是亲生母子关系,但只要勤加奉承,是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英宗说:“谨奉指教。”韩琦又道:“这封信,臣是不敢留的。请陛下看后到宫中秘密地烧掉吧。此事如果泄露,那些饶舌的小人又要乘间挑弄是非了。”英宗点头称是。

  自此后,太后、皇后两宫互相欢娱,外人都看不出有什么矛盾了。

  赵令郯

  崇宁初,分置敦宗院于三京,以居疏冗,选宗于之贤者莅治院中。或有尊行,治之者颇以为难,令郯初除南京敦宗院,登对,上问所以治宗子之略。对曰:“长于臣者以国法治之,幼于臣者以家法治之。”上称善,进职而遣之。郯既至,宗子率教,未尝扰人,京邑颇有赖焉。

  「译文」

  宋崇宁初年,皇帝分别在西京(洛阳)、北京(大名)、南京(宋州,今商丘)设置敦宗院,以安居亲缘关系较远且在官府空食俸禄的宗室子弟,并挑选宗子之中品行端庄者去领导敦宗院。但他们遇到辈分较高者,时便颇以为难,赵令郯刚被授南京敦宗院时,上殿应对,皇上问他准备以什么谋略治理宗子。赵令郯回答说:“长以臣者的以国法治之,幼于臣者的以家法治之。”皇上,久头称善,让他进朝授了官职,派他到南京上任。

  赵令郯到了南京后,宗子们遵循他的劝导,没有再骚扰民众,京邑赖此也颇为安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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