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中共冀鲁豫区党委成立,原属湖西区党委所辖的鲁西南地委划归冀鲁豫区党委,原湖西区党委降格为湖西地委,黄卫国任书记,下辖金乡、鱼台、单县、沛县、丰县、邹西、滕西、沛滕边、砀山、沛铜、萧北十一个县。
郑守义和黄卫国认识是在郑守义被吴迅祥收编不久。
为了团结友党友军共同抗战,增强全民族的抗战力量,应国民党地方实力派的要求,湖西地委先后派出大批党员干部去国民党部队帮助训练、开展工作,派到冯子固部队的就有三十五人。
那天,黄卫国带着被派去的干部去了冯子固设在郝寨的指挥部,冯子固列队欢迎,一时间鞭炮齐鸣,好不热闹。之后,召开了沛县游击队连以上干部欢迎会。冯子固和黄卫国就座主席台,冯子固首先致欢迎词:
“各位,今天中共湖西地委黄卫国书记带领湖西地委党员干部一行三十五人,来我部帮助训练,冯某代表沛县游击队表示热烈欢迎!”又是一阵掌声。
冯子固接着道:“自沛县沦陷以来,共产党两次帮助我游击队恢复政权和建立武装,为我游击队的发展和壮大建立了不可磨灭的功勋,冯某代表沛县游击队向湖西地委表示衷心的感谢!”冯子固继续道:“……各团,要安排好湖西地委党员干部们的生活,要充分利用这次机会,虚心向湖西地委党员干部们学习,苦练杀敌本领,打开沛县抗日新局面,为保家卫国再立新功!”又是一阵掌声。
黄卫国道:“各位,自七七事变以来,沛县两党能够合作抗战,统一战线的工作形势是好的,这是双方努力的结果,也是沛县之大幸。这种良好的局面随着双方的密切联系、深度合作、精诚团结,我相信一定会更加完善、更加完美。沛县的所有武装也一定会成为抗日的主力军!”一阵掌声。
黄卫国接着道:“应冯县长之邀请,湖西地委派来三十五名同志,参加沛县游击队抗日救国运动,希望你们能够积极开展工作,和沛县游击队各部建立密切关系,为沛县游击队的建设做出应有的贡献。”一阵掌声之后,黄卫国道:“我给诸位带了一个文艺节目——《劝夫反正》,请欣赏。”一位姓李的瞎师傅就上了台。只见他的道具很简单:怀抱一只坠琴,膝盖上系一串简,三根细竹架上横一木梆,架边系一小槌。他一面拉坠琴,一面以右脚踏拍子,膝盖上的串简就会有节奏地连动,同时也牵动架边小槌击梆发声:
……小佳人坐房中心中正愁闷,骂一声下流的丈夫无义的贼!
咱从前虽没有两顷地,一出门不是骑马就是洋车子推,花零钱满腰的中央票,床前头皮底鞋一大堆。有一天俺听说你在客厅吸白面,一问你,你说玩玩这一回。
谁知你不知不觉吸上了瘾,田地房产都被你吹。
你今年觉着生活困难得很,一心要当兵闯一回。
既当兵就该当抗日队,不该跟着汉奸丁三黑,自从那三黑滕县伤了命,俺听说他的人马死了七八百,又听说你开到青岛去训练,狗贱人,你为何一封家信也不回?
自从你当了汉奸队,叫俺娘们难出门!
咱祖祖辈辈都是中国人,你为什么认贼作父去卖国,你出门跟着鬼子当走狗,烧、杀、抢、掠,无所不为。
你烧的都是同胞的屋,多少人被你害得无家可归;你抢的都是同胞的财,多少人被你抢光成了饿死鬼;你掳的都是亲同胞,你奸的都是亲姐妹。你丧尽天良卖了国,国真亡了咱靠谁?
明末有个吴三桂,邀来清兵灭咱的国,虽然短时间当了云南王,到后来还是成了断头鬼!只落得遗臭万年人人骂,你想想值得不值得?
你一个人当了汉奸队,弄得咱全家老少一窝黑。
人家叫我汉奸婆,你爹娘,人家称老奸贼,小孩子,人家骂:贼子贼孙贼模样,纵让俺跳到黄河洗不白。
你如果回心转了意,抗日政府去忏悔,拐过枪来打游击,杀敌立功赎你的罪。
你如果至死头不回,咱只有一刀两断谁也不管谁。
你走你的下坡路,俺当俺的游击队;杀场上我要碰到你,先杀你这个卖国贼……
双方互相作了介绍,共餐后,湖西地委党员干部们有的被分到了团机关,有的被分在了营机关,有的被分派到连队里。
郑守义的连队分了两位,其中,王沛然任连指导员。黄卫国要到连队看看,结果就随郑守义一行四人去了胡团三营三连。
黄卫国之所以要到郑守义的连队看看,是因为黄卫国听说过郑守义拉起队伍抗日的事,又见郑守义英俊魁梧,就又喜欢了几分。见郑守义识字,黄卫国问他上过几年学,郑守义就如实说了,黄卫国听后笑夸陈玉芝不简单。临走的时候,还送给了郑守义一支金星自来水钢笔。郑守义见黄卫国说说笑笑,对人很亲切,又送给他一支钢笔,就对黄卫国有了几分好感。
湖西地委党员干部派到胡团的有朱邦乾、王沛然等二十余人,朱邦乾任胡团政治部主任。他们在部队与胡团多数军官保持着统战关系,与战士同吃同住同战斗,深得部队各级军官的拥护和广大战士的爱戴,建立了很好的工作基础,在胡团先后发展党员六十多人,郑守义、刘阶民、李新登也一并入了党,并秘密建立了总支委员会,朱邦乾任书记,王沛然任组织委员兼宣传委员,郑守义任军事委员。
朱邦乾大高个,淳厚的嘴唇,棱角分明,高鼻梁,浓眉毛,眼睛炯炯有神,肤色黝黑,脸孔阔绰,性情豪放,文韬武略。黄卫国之所以把他派过来,也是因为他是个骨头里轻易不买别人账的主。
可是,朱邦乾却和郑守义尿到一个壶里去了,没事就在一起喝几杯,称兄道弟,搬脖子搂腰,真可谓惺惺惜惺惺,英雄惜英雄。
郑守义没忘大老黑的话:我操!一群乌合之众,扛枪像扛烧火棍!这在郑守义看来,虽然是大老黑找茬的托词,可自己的连队的确如此,真的有点吊儿郎当,没有个部队的样子。他很清楚,自己之所以能当上军事委员,是因为自己是一连之长,重权在握,可是呢,自己真的不怎么懂军事,更不会训练部队。有一次,在和朱邦乾喝酒时,他说出了自己的苦闷。
朱邦乾听后哈哈大笑,一拍胸脯:“这事就交给我了,小菜一碟。”第二天上操,朱邦乾就下了郑守义的连队,一切从头抓起,从严要求,要是发现谁在训练中偷懒耍奸,或走错了步子,或转错了方向,谁的屁股上少不了挨踢。郑守义也加入了训练行列,一次,朱邦乾喊向右转,郑守义却向左转了,朱邦乾就黑着脸,也赏了郑守义一脚,引起了几个队员的笑声。
这时候,郑守义叫了暂停,走到队伍前面,刚毅的脸孔严峻如寒霜,用凌厉的目光扫了一遍队列,“我来问大家,我是一连之长,转错了步,该不该挨踢?”下面的队员有的笑着说该挨,有的说不该挨。
郑守义却道:“朱主任,再给我一脚!”朱邦乾话也没说,过去真的就又赏了郑守义一脚,且比上一脚还要重。
郑守义挨了踢就跑步回到了队列里。
如此下来哪个还敢偷懒耍奸?不到半个月,训练大见成效,队伍真的像模像样了,郑守义自然高兴。朱邦乾也高兴,因为天天有酒喝。
不久,驻徐州日军因感到沛县地方游击队的威胁,纠集多路人马会师沛县,发动了为期七天的“清剿”。由于沛县各部已掌握了日伪行动计划,之前部队分散回避开了敌人,未予还击。来扫荡的日伪军误认为游击队已远远逃避,各自散去。沛县日伪军便在最后一天拂晓由丰县撤回沛县。这时,沛县警卫营和冯子固部共同部署了在丰沛公路的张大楼村截击敌人的计划。冯子固决定由二团二营踪伍环担任在张大楼村西埋伏,先放日军过去,等沛县警卫营和日军战斗打响后截击后面伪军的任务。
沛县警卫营事先把公路两旁住户的房屋墙壁从内部挖洞,只留表面薄薄的一层以作掩饰;屋顶上设置了火力点;将已经准备好的四条钉着长钉的木板放置在公路的车辙上;另外用六颗手榴弹埋放在距钉耙西约二十米的地方,并将一条细长绳一端系在弹弦上,一端拉到了房屋里……
太阳刚刚升起来的时候,不远处便传来汽车的马达声,飞扬的黄土,转瞬间展现在眼前了……
当满载日军的十余辆汽车自西向东穿越张大楼村时,“嘎!”第一辆汽车被钉耙上的钉子扎破了轮胎,停住了。“轰!轰!轰!”第二辆汽车被手榴弹炸得翻了身。接着,沛县警卫营的机枪、步枪、手榴弹火力齐发,日军四面受击,惊恐万分,又看不到人在哪里,有多少,因而四散逃避。鬼子躲到哪里都受到枪弹的射击,伤亡甚多。汽车上的炮弹也被手榴弹炸着,火光冲天,烟雾弥漫,爆炸声震天动地。鬼子多数被击毙,少数残敌乘烟火弥漫之际,逃窜到村西一家地主院内,占据楼房,企图做垂死挣扎。沛县警卫营立即将敌人包围住了。
当王善人的大批伪军随后赶来救援后,踪伍环却下令把部队撤走了。在即将全歼日军的关键时刻,沛县警卫营误认为伪军是友军增援(当时都没有军服,皆是便衣,所以很难辨认),因而无任何思想准备,以致遭到伪军的反击,造成战斗最后失利。由全力歼灭残敌转入分兵对付两面夹击的敌人,前后左右受敌,伤亡惨重。而剩下的六十多个鬼子却在伪军的援救保护下逃回了沛城。是役,沛县警卫营打死、打伤日伪军近百人,炸毁敌汽车三辆,缴获机枪四挺,伤亡二十九人。
原来,年初国民党召开了第五届五中全会,制定了“溶共、防共、限共”的政策。会后,秘密颁发了《限制异党活动办法》、《沦陷区防范共产党活动办法草案》、《异党问题处理办法》等文件。四月,国民党江苏第九区行政督察专员董铎来苏北召集丰、沛、铜、砀等各县县长,传达了国民党五中全会决议,积极推行反共政策,从而开始了从摩擦到分裂的第二阶段。有些县长回去后,积极响应,在经济上封锁八路军,不供给粮食,不使用鱼台票,破坏八路军合理负担政策,散布谣言,挑拨八路军与开明绅士的统战关系,煽动地主和富农与八路军作对……冯子固因刚遭受金啸虎部和籍效法部的创伤,尚未恢复元气,就没敢轻举妄动,但已和共产党离心离德,尿不到一个壶里去了,就在张大楼战役上让踪伍环玩了个金蝉脱壳,既保全了自己的实力,又间接给了共产党致命一击。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张大楼战役之后,黄卫国向冯子固反映由于踪伍环抗日不坚决,临阵脱逃,坐失良机,以致张大楼战役没有获得全面胜利,且造成沛县警卫营严重伤亡的情况,要求冯子固依法严惩违反军令、背弃了同胞信义和同仇敌忾民族气节的踪伍环,以慰抗日牺牲的英灵。讵料冯子固以踪伍环是个文人、不懂军事为借口,仅给予警告处分,不了了之。
郑守义对冯子固给予踪伍环的处分大为恼火,私下对刘阶民和李二爬子道:“我拉起队伍是为了抗日的,把队伍从徐家堌墩拉出来投靠冯子固,也是为了更好地抗日,不是来攀冯子固这棵大树的。你们二位也知道,要不是八路军,说不定他冯子固早被金啸虎部和籍效法部吃掉了,但他却姑息迁就坑苦了沛县警卫营的踪伍环。咱们跟这样的主子干,也会落下不仗义的骂名。依我看,咱们给他冯子固来个荷叶包鳝鱼——溜了,回咱们的徐家堌墩去。你二位看咋样呢?”
李二爬子捋了捋袖子道:“咱们在这跟后娘养的似的,还要受大老黑的气,我早就想溜了。回到咱们徐家堌墩,什么时候想打鬼子了,就‘啪啪’来几枪,闲暇之余,大碗喝酒,大口吃肉,那小日子才叫美呢!”
刘阶民慢吞吞地道:“张大楼一仗,他冯子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啊?”李二爬子大咧咧地道:“管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反正咱们不跟他干了!”刘阶民反问道:“咱们不跟他冯子固干了,哪天溜走也不是什么难事,可他冯子固会对咱们善罢甘休吗?”李二爬子不以为然地道:“咱们不跟他冯子固干了,他还能攻打咱们不成?我看他冯子固不会打这不义之仗的,他冯子固是抗日力量,咱们也是啊!再说了,他冯子固能不吸取森协和王善人的教训?”郑守义见刘阶民不语了就道:“卖豆腐点了河滩地,汤里来,水里去。那就这样定了!”稍一停又道,“这样一来,咱们可就有点对不起胡团长和吴参谋长了……”真要离开郝寨了,郑守义却又有点恋恋不舍,再见小芳可就更不容易了。虽然前一段时间见小芳也不容易,可毕竟在一个不大的圈子里,三五天也能见一面,或远远地看一眼,或面对面说上几句话。郑守义就想和小芳见一面后再走。
在菜市场,郑守义见到了小芳,就把要离开郝寨的原因给小芳讲了。小芳听了冯子固的行为很生气,对郑守义要离开郝寨很是赞同。但是,却要郑守义今后在打仗时多留几个心眼子,好歹是两个孩子的爹了,别不把命当回事,要多珍重。郑守义也要小芳多保重。
分手时郑守义流着泪掏出二十块大洋,要小芳送到孙围子去,小芳含泪接了过来。
在一个夜晚,趁着浓浓的夜色,郑守义带着弟兄们回徐家堌墩了。
冯子固正得意扬扬地要吴迅祥写一份呈文,把张大楼战役的实际情况上报给董铎,忽听郑守义把队伍拉走,勃然大怒,大骂道:“郑守义,你他娘的真不识抬举,不识时务,不是东西,老子和你没完!”吴迅祥咬牙切齿地道:“冯司令,留着郑守义也是块心病,不如大兵压境,把徐家堌墩荡平。”
冯子固沉思了半天道:“现在郑守义能不防范?再者说了,那徐家堌墩深藏在微山湖里,郑守义那帮狗杂碎在那可是如鱼得水,能容易歼灭吗?森协和王善人不是被他们咬了一口吗?这事只能智取。我看这段时间你和郑守义的关系不错,这事就交给你来办吧。”
吴迅祥领命,马上写了一封书信,叫人送到了徐家堌墩。
郑连长:
见字如面!
张大楼一战,未能把日部全歼,甚是遗憾,此乃冯氏之罪也。仁兄以抗日为重,把队伍拉走,此乃义举,愚弟甚是钦佩。现如今,愚弟身在曹营心在汉,有心随你们而去,共谋抗日救国之大业。今定农历二十六日晚在沛城南鹿湾望湖饭庄一聚,敬请仁兄光临。
礼!
安祺!
愚弟:吴迅祥农历十八日郑守义看后道:“也真难为迅祥弟了。”刘阶民看后却道:“我敢说吴迅祥没安好心。”“何以见得?”郑守义被泼了一头雾水,问道。
“吴迅祥可是冯子固的心腹之人,正春风得意,凭什么屈尊跟咱们干?我看里面有文章。”“能有什么文章?”“咱们把队伍拉出来了,冯子固能不恼?杀咱们的心都有。吴迅祥想投奔咱们,过来就是了,在鹿湾设什么宴?我看是‘鸿门宴’,城隍娘娘害喜——怀的是鬼胎。”郑守义不语。
李二爬子龇牙咧嘴:“来人,把送信的人给我杀了。”郑守义道:“慢!两阵交兵尚且不杀使者,现在我们还没有搞清情况,怎能乱杀人?万一吴迅祥是真心实意的,岂不辜负人家一片盛情?我看这样吧,二十六日傍晚我们到鹿湾附近的孟楼村等候,先让人到望湖饭庄里打探一下情况,看个究竟虚实再说也不迟。”李二爬子凶相毕露:“如果吴迅祥敢耍花招,老子就宰了他。”农历二十六日转眼即到。
半下午时分,吴迅祥就带着人进入望湖饭庄,要了三个门挨门的单间,其中歌风厅是“宴请”郑守义等人的。另外两个厅安排的都是他带来的人,只要他一拍桌子,这两个厅的人立刻就会拥过来,到时候,郑守义人等插翅难飞。为了更有把握些,吴迅祥又在望湖饭庄的各个出口处都布置了兵力,或三人或五人不等。一切安排就绪,又到各处检查一番,眼看天要黑下来了,这才稳坐在歌风厅里,只等鱼儿上钩。
也是在半下午时分,郑守义和李二爬子带上七八个弟兄离开徐家堌墩上了路,往鹿湾方向迤逦而行。
鹿湾在沛城南,离沛城约十里。
天刚黑,他们就来到了孟楼村。不一会儿,贾厚礼过来了,说是望湖饭庄周围有埋伏。
郑守义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回去!”李二爬子却不想走,想进鹿湾把吴迅祥干掉,以解心头之恨。
“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动吴迅祥一指头。”郑守义说完,带头往回走了。
吴迅祥等到九点多钟不见郑守义的人影,正着急,跑堂的过来了,点头哈腰的,“吴公子,何时上炒菜?”吴迅祥脸一黑,不耐烦道:“再等一会儿。”稍会儿,跑堂的又过来了,“吴公子,天不早了,其他的场都散了,是不是该上炒菜了?”吴迅祥满脸怒气,一拍桌子道:“什么时候要炒菜会告诉你的,嫌天晚了我可以加钱,滚!”一连数日,吴迅祥都是闷闷不乐,精神萎靡不振,小芳问何故,吴迅祥就道出了实情。先是唬了小芳一跳,后听说郑守义没有上当,这才放下心来,就道:
“郑守义和你无冤无仇的,他不愿跟冯子固干了,关你屁事?”“是冯司令让我干的,我敢不听!”“冯子固让你干,你已经尽力了,杀不了郑守义那是天意,你成天愁得哼哈的为哪般?我要是郑守义也会弃冯子固而去,这个节骨眼上,带兵不打日本鬼子谁拥护?”吴迅祥不语,他不想让小芳知道他想杀郑守义的另一个原因。
又过了几天,忽一日,吴迅祥高高兴兴地进了家门,小芳问笑从何来,吴迅祥道:
“我又想出了一个杀郑守义的招儿。”小芳又是一惊,“你咋还没死心?”“冯司令逼得紧,我敢不从!”“你又想出了个什么馊主意?”吴迅祥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道:“我今日选了两个精明强干的杀手,准备去徐家堌墩卧底。要不多久,郑守义就会命归黄泉。”
小芳急忙问道:“那两个人何时去徐家堌墩?”
“明日一早就去。”“什么?明日一早就去?”吴迅祥问小芳一惊一乍的为哪般,小芳这才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忙扯个谎,蒙混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小芳跟吴迅祥说要去孙围子看看,吴迅祥说:“现在兵荒马乱的,你瞎跑什么,要不要我派两个人护送你去?”小芳笑道:“我身上的家伙也不是玩具,怕什么。”说完,就出了大门。
小芳并没有去孙围子,而是去了徐家堌墩。
一路上,小芳顶着烈日,汗流浃背,累了也不敢歇息一会儿,惟恐落在了那两个杀手的后面,使郑守义的生命受到威胁。
可到了湖边,没人高的芦苇棵子沸沸扬扬,阡陌交错,小芳咋也不记得去徐家堌墩的路了,折腾到太阳偏西,才算问到去徐家堌墩的路线。
刚拐进一条小道不远,蓦地,有两个持枪的汉子挡住了小芳的去路,“谁?干什么去?”飘来荡去的芦苇荡刷刷作响,早令小芳头皮发麻、魂魄出窍了,忽地见到这阵势,差点儿吓趴下。
“噢!原来是你,可让我抓住你了。”小芳一看说话的是那酒鬼,这才放宽心。
“大叔,是您老,把我吓了一跳。”“吓了你一跳?你可差点儿要了老子的命!”“大叔,我不是有意要害你的……这不,咱爷儿俩又见面了。”“托你的福呢!”“大叔……”“咋又回来了,是不是想俺二爷了?”小芳的脸“刷”地红了,“大叔,我不是来找他的……”“别装蒜了,走!见二爷去,我也算是将功赎罪了。”“大叔,我是来给郑守义报信的。”“来给郑司令报信的?”“郑守义在徐家堌墩吗?”
“在!正陪人喝酒呢。”“在陪谁喝酒?”“有两个冯子固的人,投奔郑司令抗日来了。”小芳心想,紧赶慢赶还是落在了人家的后面,连忙道:“那两个人不是投奔你们郑司令抗日来的,是杀手。”“什么?是杀手?”“对!是杀手。我大老远的就是来告诉你们郑司令这件事的。”两个汉子都被惊得“啊”了一声。
小芳道:“你们还傻站在这干什么?还不赶快回去报信?”两个汉子撒腿跑走了。
小芳往回走的时候,才感到自己又渴又饿又累又乏,一丁儿点的力气也没有了。想想今天的举动,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这人哪……小芳感慨万千。
被吴迅祥派去杀郑守义的两个人,一个叫陈有瑞,另一个叫彭守清。陈有瑞三十出头,有武功,三两个人不是他的敌手。彭守清二十七八岁,枪法很准,能百步穿杨,是这次暗杀活动的小组长。两人于半晌午时分到达了徐家堌墩。
两人见到郑守义,施了礼,彭守清道:“我们俩为了抗日救国才一块儿出来当兵的。张大楼一战我们俩也参加了,本来这场战役是可以大获全胜的,可冯子固命令踪伍环临阵脱逃,才使这场战役没有获得根本性的胜利,听说八路军因此伤了不少人。国家民族正处生死存亡的关头,冯子固却抗日不坚决,跟这样的人干,既不可能有什么好出路,祖宗脸上也无光。我俩正考虑着离开冯子固后跟谁干去,就听说你带原班人马又回徐家堌墩了,这让我俩非常高兴。早就听说你是抗日英雄,我俩感到只有跟你这样的人干,才能抗日救国,才会有出路,所以,我们俩就偷跑出来,直奔徐家堌墩弃暗投明来了,愿在郑司令帐前听令,虽肝脑涂地,在所不辞,敬请郑司令收下我俩。”
郑守义大喜,遂令人设宴款待彭守清、陈有瑞弟兄两人。
刘阶民在一旁一直一言未插,不一会儿,就暗暗地把四个精明强干的弟兄叫到了一边,一一作了安排。
郑守义和李二爬子、刘阶民人等正陪彭守清和陈有瑞弟兄饮酒,觥筹交错,那酒鬼气喘吁吁跑到徐家堌墩,就把郑守义和李二爬子、刘阶民叫出来,道出了彭陈两人的来意。
郑守义大惊失色。
刘阶民一挥手:“把彭守清和陈有瑞给我拿下!”彭守清、陈有瑞和人饮得正酣,糊里糊涂就被人拿下了。
彭守清见郑守义和李二爬子、刘阶民进了屋,就道:“郑司令,你这是演的哪出戏?”郑守义疾首蹙额:“我险些上了你两位狗东西的当。”彭守清装腔作势地道:“上我们什么当?”李二爬子啐了一口吐沫道:“是谁派你俩来的?”彭守清见被人点破,就低下了头,只好说是吴迅祥。
李二爬子凶神恶煞:“把这两个狗日的给我拉出去砍了。”彭守清和陈有瑞虽爷爷长爷爷短地求饶,还是被人砍了头。
当天晚上,郑守义回到家,就把白天徐家堌墩发生的事告诉了玉芝。
玉芝大惊失色,道:“好险啊!”郑守义叹了口气道:“这个吴迅祥……”玉芝睁大眼睛,道:“吴迅祥?”“就是以前收编我们的吴参谋长。”“他咋了?”“就是他派来的杀手。”“为什么?”“还不是我把弟兄们带回来不跟冯子固干了。前段时间他曾约我到鹿湾的望湖饭庄喝酒,目的也是要杀我,幸亏被我们识破。我怕你担惊受怕,就没告诉你。”过了一会子,玉芝沉着脸自言自语道:“不是冤家不聚头啊!”郑守义有些愕然,道:“你这是念的啥经?”“他一定知道了咱俩的关系。”“我在他家喝酒时,他问过你的姓名,我告诉他了。你认识他?”“从前我就是和他订婚的。”“噢!原来是这样。我说当他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后咋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呢。”“他这人咋能这样,自己做错了事咋能怪罪别人?”“看样子他心里还有你。”“有我就更不该杀你了。”郑守义心里想,吴迅祥要是知道自己和小芳的关系,不知又该怎样下毒手呢。
玉芝心事重重,道:“今后你可要多加小心。”“你现在应该劝我把他杀了,了却这块心病。”郑守义笑道。
玉芝摇了摇头,道:“虽然他做错事,可我也没给他重新做人的机会啊!”这一夜,郑守义彻底失眠了。想到小芳从郝寨来徐家堌墩报信,跑了这么远的路,既感激又内疚,眼睛不禁潮湿起来。他现在很想替小芳做点什么,可又无从下手,再想想也只能在石头那多尽些心了,更何况石头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呢。想起石头的身世,他泪水夺眶而出。
次日,彭守清和陈有瑞的人头挂在了郝寨的寨门上。
吴迅祥闻讯后大骇,心想,经过自己精心策划的计谋咋又被郑守义识破了?过去,郑守义在他眼里只不过是一介村夫,现在看来是自己小看郑守义了。但他坚信,他吴迅祥的智谋绝对不在郑守义之下,终有一天,他会置郑守义于死地而后快的。
夺妻之恨刻骨铭心,没齿难忘。
吴迅祥去见冯子固,道:“冯叔,小侄不才,又没有把事情办好……”“不是你不才,是郑守义太狡猾了。”“冯叔,我想带一干人马去踏平徐家堌墩,取郑守义的首级来,以雪彭陈之耻。”
“郑守义已成惊弓之鸟,会有防备的,不如过段时间另图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吴迅祥俯首称是。
正当吴迅祥刀不见血刃誓不罢休的时候,却不知自己将要大祸临头。
道不合,不相为谋,吴迅祥的行为早触怒了李二爬子。
李二爬子心里清楚,吴迅祥设“鸿门宴”想杀他们未果,紧跟着派来了杀手,看来,吴迅祥想杀他们的心是铁了。俗话说,明枪好躲,暗箭难防!万一哪天被吴迅祥钻了空子,后悔岂不晚了?与其被动设防,不如先下手把吴迅祥杀了,彻底根除隐患。
杀了吴迅祥!李二爬子拿定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