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血溅兵营

  民国二十六年八月,中共中央在陕北召开了洛川会议。会议通过了《关于目前形势与党的任务的决议》和《抗日救国十大纲领》。会议决定:必须坚持抗日战争中无产阶级的领导权;在敌后放手发动独立自主的游击战,使游击战担负配合正面战场、开辟敌后战场、建立敌后抗日根据地的战略任务;在国民党统治区放手发动抗日群众运动,争取全国人民应有的政治经济权利;以减租减息作为抗日战争时期解决农民问题的基本政策。十一月,苏鲁豫边区特委在肖县召开了黄口会议,参加会议的有特委委员,以及十几县的县委书记或代表,特委委员兼沛县县委书记黄卫国参加了会议。会议传达了中共中央洛川会议精神,分析了苏鲁豫边区的形势,指出国民党片面抗战路线的危险及抗战中可能发生的挫折、内部分化和动摇妥协等情况。会议决定发展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组织各种抗日救亡团体,坚持独立自主的游击战争,开辟敌后战场,建立抗日根据地,团结广大人民群众,使已经发动起来的抗日斗争汇入全面抗战的洪流,争取抗日战争的最后胜利。黄卫国回沛县后,中共沛县县委在沛北宋庄召开了县委扩大会议,传达了黄口会议精神,研究了发动群众、发展抗日武装问题,决定在地下武装和农民自卫队的基础上,尽快拉起一支庞大的抗日武装。于是,以组织农民保家自卫的合法名义,广泛发动群众,筹粮筹款,购买武器弹药,很快成立了一支五六十人的抗日武装。

  民国二十七年五月,黄卫国通过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关系,与第五战区游击指挥部总指挥李明扬交涉,说共产党在微山湖东西两岸有三百人的抗日武装,愿意接受总指挥的统一领导,李明扬即给了一个“第五战区人民抗日义勇队”的番号,委任黄卫国为队长。黄卫国随即利用这一合法名义,公开在沛县等地发展抗日武装。

  黄卫国民国七年夏高小毕业,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江苏省立第七师范学校。毕业后,回到了家乡沛县,经人介绍,到城南的一所小学里任教。民国十五年七月,国民革命军出师北伐,黄卫国毅然投笔从戎,参加了北伐。同年十月,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民国十六年大革命失败后,黄卫国回到了家乡,在夏镇三孔桥小学以国文先生的身份做掩护,秘密开展党的活动。

  沛县沦陷后,冯子固遭到了日军的重创,县政府随即垮台,冯子固落荒隐蔽,队伍如鸟兽散,插枪潜伏。

  为了壮大抗日力量,苏鲁豫边区特委以抗日大局为重,决定动员冯子固重整旗鼓,任务交给了沛县县委。

  黄卫国与冯子固并不陌生。黄卫国在三孔桥小学当国文先生时,冯子固曾不止一次的以校董的身份去三孔桥小学督导。七七事变后,国共合作的局面已经形成,第五战区民众总动员委员会成立,李宗仁兼任主任。各县从县到区都建立了各界抗日动员委员会,沛县动员委员会由县长冯子固担任,沛县县委书记黄卫国任副主任,先后建立了农民救国会、青年救国团、妇女救国会、儿童团等。

  黄卫国一行三人在城北五区的马庄找到了冯子固。这时的冯子固身边只还有十几个人,一个个垂头丧气。

  冯子固和吴迅祥正在一家院落里的枣树下,抽着烟,喝着水,扇着蒲扇乘凉,忽有人来报沛县县委书记黄卫国到,就带人迎到了大门口。

  冯子固和黄卫国寒暄两句后,就进了院子。

  吴迅祥给黄卫国让过座,又给黄卫国倒水递蒲扇。

  黄卫国喝了一碗水,扇着蒲扇微笑道:“冯县长,你这边情况如何啊?”冯子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用右手往后捋了捋渐稀的头发道:“别提了,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县保安大队在小白山几乎拼光了,一大队在赵圈突围的时候,被日军飞机轰炸、炮弹轰击,几乎全部阵亡……剩余各大队的伤亡和具体情况,我现在是一概不知,面对这样一个烂摊子,我正不知道如何是好,想逃到后方去呢。”黄卫国苦笑道:“冯县长,谅小弟不揣冒昧直言,咱们沛县的民众可是在呼唤你赶快重整旗鼓啊!你却犹如秋风过耳,弃之如敝屣,这样如何面对养育过你的‘江东父老’!”冯子固面有赧颜道:“不是我不想抗日,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日本兵太强大了,几乎是锐不可当,所向披靡,长驱直入,一路南下。咱东南的台儿庄会战,国民党那么多正规部队都无力抵抗,我区区一个地方武装要与其对抗,还不是以卵击石、自取灭亡!”黄卫国见冯子固顾虑重重、悲观动摇,就义正词严、直截了当地道:“冯县长此言差矣。”“卫国弟,老朽愿洗耳恭听。”“胜败乃兵家之常事,哪有不败的将军?关公还走麦城呢!咱这儿的汉高祖刘邦,经过了多少次失败,最后还不是各个击破,统一了全国,建立了大汉王朝!当然您也没有这么大的野心。”黄卫国笑了笑,又接着道,“就现在的情况看,日军兵力分散,也很单薄,汉奸队系乌合之众,没有什么战斗力。而你振作起来,召集旧部,开展游击战打击敌人,民众一定拥护,就我们两家来讲,可以相互配合,在国共合作的大旗下,还可以得到友邻的支持,定能把日军赶回老家去!”冯子固又捋了捋头发,想了想:自己好几个大队的人马就这样被日军冲散、打垮了,也的确窝囊;再者,就这样扔下全县的民众逃到后方去,他身为一县之长,也的确不长脸,真可谓无颜面对“江东父老”;还有,自己苦心经营大半辈子的名声和事业,就这样毁于一旦,也让他不甘心。就勉强答应黄卫国道:“那我就不走了,和你共同抗日。”吴迅祥一直是鼓动冯子固逃到后方的,见冯子固答应黄卫国留下来,就有些着急,道:“黄书记,虽说您的义勇总队打了几次胜仗,但均系小打小闹,并没给日军以重创,要是和日军正面过招,怕是比我们也好不到哪里去,没准结局比我们还惨……”黄卫国淡淡地笑了笑,道:“我看迅祥老弟是害了‘恐日症’。”吴迅祥执拗道:“你能不承认日军强大?”黄卫国目光深邃,语重心长地道:“目前来讲,日军确实强大,只要全国的武装力量和民众团结一心,拧成一股绳,奋力杀敌,日军并不是不可战胜的!你说小打小闹,饭得一口口地吃,水得一口口地喝,今天杀几个鬼子,明天杀几个鬼子,积少成多,打垮日军也就只是个时间问题了。要都像你,见到鬼子就望风而逃,那日本鬼子什么时候也打不垮。可你又能逃跑到哪里去呢?逃到何时是个了啊!逃跑真的不是立身安命的拐杖!”吴迅祥半天才道:“冯县长,请您三思……”这个时候,冯子固浑身上下比打了鸡血还要精神,眉开眼笑道:“既然卫国弟如此诚心诚意,我们就留下来吧。也到晌午了,迅祥赶快备饭,我要和卫国弟好好喝几杯,这些天可把我郁闷死了。”不久,在中共苏鲁豫边区特委领导下,在沛县三河尖召开了丰、沛、萧、砀、鱼五县联防会议,成立了五县联防办事处,这是共产党和国民党联合组成的统一战线机构,统一领导湖西地区的抗日斗争。由冯子固任办事处主任,黄卫国等任副主任。五县联防办事处成立后,在沛县五区马庄(办事处所在地)建立了苏鲁豫边区抗日军政干部学校,校长冯子固,黄卫国等为副校长。学校设政治课、军事课、民运课。讲政治课时,共产党教员讲共产党党员职责,讲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及共产党团结抗战的主张,宣传东北抗日联军的事迹,讲青年的出路;国民党教员则讲三民主义。学生约两百人,学习两个月后,有的派往部队,有的分到地方做民运工作,有的在地方组织自卫团,成为湖西抗日骨干力量。与此同时,由于共产党的抗日统一战线政策深得人心,形成了各阶层团结在共产党周围抗战的局面。

  日本兵占领广州和武汉后,由于战线过长,兵力不足,财力物力缺乏,特别是由于受到共产党领导的敌后武装的严重打击与威胁,不得不停止对国民党军队正面战场的战略进攻,把入侵时以军事打击为主、政治诱降为辅战略本末倒置翻了个个,逐步转移其主力对付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武装力量和敌后抗日根据地,以维持其占领区。

  由于国民党作战连连失利,损失惨重,加上日本诱降和英美劝降,国民党内部的妥协、动摇和反共活动日益加剧。以汪精卫为代表的亲日派,于十二月公开投降日本;以蒋介石为代表的亲英美派,消极抗战,积极反共。

  在这种形势下,中国共产党召开了六届六中全会,批判了党内以王明为代表的右倾机会主义,进一步确立统一战线中独立自主的原则,并把游击战提高到战略的地位上,放手发动群众,扩大抗日队伍,广泛地开展敌后的抗日斗争,建立更多的根据地。

  不久,沛县乱成了一锅粥。

  微山湖西地区位于苏鲁豫皖四省的结合部,是连接华北与华中两大战略区的枢纽地带,为了统一和加强这一地区的对敌斗争力量,打通华北与华中的联系,十月二十五日,八路军一一五师三四三旅六八五团奉中央军委、八路军总司令朱德的命令,改为苏鲁豫支队的番号,彭明治任支队长,吴文玉任政委,下辖一、二、三营,改为一、二、三大队,从晋西孝义出发东进,翻过太行山,越过黄河,跨过平汉铁路,完成两千里长途行军,于十二月二十七日到达湖西地区的丰县、单县边境八大庄一带。

  这时,湖西抗战形势正面临着严重危机。

  金啸虎是原徐州北土匪,被日军诱降后,委任为伪苏北剿共救国军第一集团军司令。十二月上旬,徐州日军为巩固其占领区派金啸虎主力,大举北犯,将冯子固部打垮。活动在沛县东南五段一带的土匪籍效法,投敌后被委任为伪苏北剿共救国军第一集团军第一支队司令。籍效法部策应金啸虎部,向北追击冯子固部,一路连下郝寨、魏小楼、二郎庙、龙固集,并安设据点。冯子固部被打得落花流水,败走到丰县北十字河西。

  原丰县土匪王歪鼻子,于十一月公开投敌,被委任为伪苏北剿共救国军第一集团军军长兼第一师师长。在日伪“扫荡”沛县的同时,王歪鼻子出动七百余人,在日军配合下,向国民党丰县县长黄体润的常备队发起进攻,常备队寡不敌众,且打且退,最后撤到单县的宋庄。

  苏鲁豫支队了解这些情况后,为了稳定湖西的局面,当即决定严惩汉奸王歪鼻子部。二十九日拂晓,彭明治亲率苏鲁豫支队一大队向王歪鼻子部发起了进攻。战斗仅两个小时,一举摧垮了王歪鼻子四个团大部,俘虏官兵八百余人,缴获步枪一千多支,轻重机枪三十余挺。王歪鼻子身中三弹,被护兵抬着逃回丰县。战斗即将结束时,丰县日军出动增援,被苏鲁豫支队二大队击退。

  尔后,苏鲁豫支队矛头转向沛县北的金啸虎部,连打数仗,每战皆胜,歼灭金啸虎部主力一千多人,将其残部赶到沛县以南,并对盘踞在郝寨一带的籍效法部造成“兵临城下”之势,促使籍效法率部起义。采取武装上打、政治上拉的战略,苏鲁豫支队在一夜间,消灭了籍效法外围驻地的一个连,然后通过各种渠道做籍效法的工作。

  籍效法率部起义后,湖西中心区(沛县和丰县地区)敌我态势和力量对比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危害湖西的三支较强大的伪军力量,一支被歼灭(王歪鼻子部),一支被摧垮(金啸虎部),一支被策反起义。少数日伪军被围困在丰县、沛县城里,惶惶不安。苏鲁豫支队在稳定湖西地区抗日局面之后,于民国二十八年三月,向陇海铁路以南开辟新区去了。地方部队升主力,第五战区人民抗日义勇队大部分人员扩编到了苏鲁豫支队。

  八路军一一五师苏鲁豫支队挺进湖西,对于坚持和发展湖西的抗日游击战,对于巩固和发展湖西人民武装,对于巩固湖西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对于创建湖西根据地,都起了重大作用,使湖西区抗日的局面为之一新。尤其是湖西地区共产党的建设,取得了迅速发展。在苏鲁豫特委的领导下,共产党的组织由民国二十七年的十几个县,到民国二十八年夏发展到二十多个县,全区党员人数由一千二百余人猛增到上万人,基本上形成从特委到各地、县、区基本村一整套组织系统。

  民国二十八年五月十四日,为适应飞速发展的形势,中共山东分局决定将苏鲁豫特委扩建为苏鲁豫区党委,亦称湖西区党委。区党委下辖:

  鲁西南地委:辖曹县、城武、考城、定陶、菏泽。

  湖边地委:辖鱼台、邹西、滕西。

  三个中心县:金嘉巨中心县辖金乡、嘉祥、巨野;沛县中心县辖沛县、沛滕边、萧北、铜北;萧县中心县辖宿县、永城、砀南、虞城。

  三个直属县:丰县、单县、砀山县。

  全区共辖两个地委、三个中心县、三个直属县,共二十二个县单位,在方圆四百里的广袤土地上,除县城和铁路沿线附近为敌占领外,均为共产党的军队纵横驰骋的抗日根据地,正是湖西根据地发展兴盛的时期。

  冯子固被金啸虎部和籍效法部打垮后,跑到苏鲁豫支队在单县南夏庄的后方指挥部,要求保护。湖西地委认为冯子固是沛县教派骨干之一,各区、乡都有他的个人势力,在沛县有一定的影响,决定再次帮助冯子固恢复政权和建立武装共同抗日,很快就将其被打散的队伍和失散的武器收拢起来,送还给了冯子固,并帮助冯子固整理训练队伍,以致冯子固的地方部队迅速恢复扩大。冯子固感激涕零,一再表示依靠共产党抗日,并要求共产党派干部到其所属部队和各级政权机关做政治工作。

  不久,国民党地方游击队整编,将沛县所有的地方游击队编为三个团。冯子固为中将指挥官,第一团团长吴品山,第二团团长张开岳,第三团团长胡子良,号称四千零一枪。

  冯子固部趁机又回到了郝寨。

  冯子固为了扩充实力,想收编郑守义这支武装,就派遣吴迅祥前去商谈。

  吴迅祥头戴礼帽,身穿青士林长衫,皮鞋熠熠生辉,带着两个随从就去了徐家堌墩。
进了议事厅,吴迅祥抬左手摘礼帽托在胸前,右手伸进长衫的襟下,掏出一张名片来,然后趋前两步,把名片递给了坐在太师椅上的郑守义。

  第五战区第一支队作战副参谋长,吴迅祥。

  郑守义看后道:“给吴参谋长让座。”等吴迅祥入座,把李二爬子和刘阶民介绍给吴迅祥之后,道,“吴参谋长此来有何公干?”吴迅祥侃侃而谈:“郑司令曾拔掉日军在胡寨的据点,为周围老百姓铲除了一害;在小邱庄阻击俊一郎,又打了一次胜仗;在微山湖的刘楼河上,节节阻击森协和汉奸王善人,战绩斐然,大大激发了全县军民的抗战热情。郑司令的功德有口皆碑,驰誉湖西。今日,冯司令特派我来表示祝贺。”郑守义见吴迅祥空手而来,就直截了当地道:“冯司令和吴参谋长太客气了,抗日救国是本司令分内的事,区区小事一桩,不足挂齿。看来吴参谋长一定还有其他事宜。”吴迅祥淡淡地笑道:“郑司令真是慧眼。我此次来确有重任负身,是奉冯司令之命,前来与郑司令等共商抗日大计的。”郑守义心中暗喜,却随口道:“请讲。”吴迅祥气宇轩昂,道:“好!那我就不客气了。郑司令虽然抗日有功,令人钦佩,但毕竟人单势薄,小打小闹还可以,要是想谋大事那就难乎其难了……”李二爬子接过话茬,讥笑道:“我们人单势薄没成什么大事,这我们清楚,可你们呢?虽然人多势大,但小白山一仗惨败,甚至屡战屡败,才使沛县沦入日本人之手,之后又被金啸虎部和籍效法部打垮,你们何时能大打大闹一场让我们看看呢?”郑守义正色道:“李副司令,你且听吴参谋长讲下去。”吴迅祥早有思想准备,脸不变色心不跳,清了一下嗓子,口若悬河:“郑司令,李副司令刚才讲得不无道理,我们确实没有打过一次漂亮仗给江东父老看,确实有点丢面子。我想你们也知道,日本人训练有素,且有洋枪、洋炮和飞机助战,装备精良,不是一般人马能够匹敌的,在日本人面前,我们可就人不多、势不大了。怎奈,虎狼入室、民族危亡、山河破碎、生灵涂炭,冯司令为了抗日守土、报效国家民族,并没气馁,正运筹帷幄。此次,冯司令让我来,就是希望郑司令能和他携手抗战,共同御敌。”刘阶民表情冷峻,慢悠悠地道:“是不是冯子固想让我们跟他干?”吴迅祥毫不含糊:“正是。”李二爬子一脸不屑,没好气地道:“没门儿的事,我们放着自由自在的日子不过,何必屈就于冯子固?你们抗日,我们也抗日,大家各显身手,井水不犯河水,岂不更好?”吴迅祥淡淡地一笑,而后正颜厉色道:“李副司令,此言差矣。就凭你们百十个人单打独斗,既抗不了日,也救不了国。众人拾柴火焰高,只有大家团结起来,集中有效的力量才能抗敌。至于谁跟谁干,谁屈就于谁,我想事小。如今大敌当前,你我身为炎黄子孙、堂堂须眉,立马横刀、铲除倭寇、抗日救国才是大事。再者,冯司令是第五战区第一支队的司令,又系沛县县长,有根有梢……为了这支武装的前途,希望郑司令三思。”郑守义不语,神色肃穆。

  李二爬子张了张嘴又合上了。

  刘阶民一副让人捉摸不透的表情。

  吴迅祥知道他们正在心里拨打算盘,有意让他们好好掂量掂量,也就不急于继续劝说,同时对自己的说服能力就有了点不被人轻易察觉的得意之色。

  过了好大一会子,郑守义轻咳了一声,抬眼看看刘阶民和李二爬子,又看看吴迅祥,神情有些茫然:“只是,我们跟冯司令干后,这些兄弟们如何安排?”“至于如何安排。”吴迅祥听出郑守义的弦外之音,“来之前,冯司令说了,只要你带领弟兄们跟他干,就委任你为少校连长,这里的兄弟们还是由你来领,确保你的队伍有相对独立性,绝不食言。”李二爬子的表情有些诡异,似笑非笑道:“吴参谋长,我大哥已表示诚意,冯司令是否能在我们归顺之前,也能拿出些诚意来暖暖兄弟们的心?”吴迅祥善气迎人:“有话请讲。”“我们这支队伍,虽然人单势薄,可也有百十号人,且枪支配备齐全,还有一挺轻机枪,我们就这样跟你过去了,那冯司令岂不把便宜捡大发了?”李二爬子的话掷地有声。

  吴迅祥谈笑风生:“你接着讲,我用心听着呢。”李二爬子摇头晃脑道:“我们的枪支有些是向人借来的,就说这挺轻机枪,也是在拔胡寨据点时,用两个弟兄的生命换来的,且还伤了几个弟兄,刘楼河阻击战我们死伤更多……死的虽然我们已经安葬,负伤的虽然我们已治疗好,可我们欠了一屁股债还没指项还呢。再者,我们已三个月未发军饷了,你能不能让冯司令替我们想个法子解决?”吴迅祥微笑道:“只要兄弟们诚心归顺,我想冯司令会让大家满意的。”李二爬子再无话可说。

  郑守义站了起来道:“今天就说到此。摆宴!为吴参谋长接风洗尘。”

  吴迅祥返回郝寨后,就把徐家堌墩之行的情况向冯子固作了汇报,冯子固大喜,满口答应了郑守义那边所提的条件。冯子固说这钱得战区指挥部出,你给战区指挥部上道呈文吧,郑守义那边的人数要多写些,钱款趁机多要些,吴迅祥就照办了。
第六天,战区指挥部的款项就如数拨了过来,并对冯子固进行了嘉奖。冯子固自是乐不可支。

  吴迅祥带着款项又去了趟徐家堌墩,就把郑守义的人马全带了过来(经刘阶民提醒,郑守义在徐家堌墩偷偷留了五位可靠的弟兄看家守院,意在留条后路)。

  冯子固设宴款待了郑守义人等,划分了排和班,并分别委以军衔。郑守义为胡团三营三连长,刘阶民和李二爬子为连副。

  第一次出操郑守义就和张开岳团一营二连长大老黑干上了。

  出操时,郑守义连和大老黑连挨着,大老黑和郑守义都在队列前喊操,大老黑看到郑守义连的弟兄们左右看齐不会,左右转也不会,就嘲笑道:“我操!一群乌合之众,扛枪像扛烧火棍!”郑守义就有些不高兴:“打鬼子可不靠什么左右看齐左右转的。”大老黑双手叉腰,昂首挺胸,魁梧得像座黑塔,黑着脸道:“那靠什么?”郑守义没好气地道:“当然是靠枪杆子了!”大老黑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那我们俩就比试比试谁的枪杆子玩得好?”吴迅祥从一边过来道:“大老黑,客气点!郑连长可是初来乍到啊!”大老黑轻蔑地道:“初来乍到也不知拜拜门子,最起码的规矩都不懂,还出来混事!我操!”吴迅祥怒目而视:“休得无理!我看不懂规矩的是你!”大老黑撇下吴迅祥不理,大摇大摆地走到郑守义面前,肆无忌惮地道:“郑连长,比试比试谁的枪杆子玩得好如何?”郑守义正在犹豫,李二爬子从队列里摇头晃脑地出来,来到郑守义面前,眼睛血红,目光凌厉,声音低沉,道:“郑连长,杀猪哪须宰牛刀,我来跟这黑小子比试比试!”大老黑仰脸大笑道:“你小子的级别怕是不够格吧?”李二爬子斗狠的兴趣被大老黑勾上来了,眉毛可怕地虬结着,额头上的青筋在跳动,面部的肌肉扭曲了,凶相毕露,龇牙咧嘴道:“那你就叫你的弟兄上来一个先和俺比试比试?”大老黑就喊出了栓子。

  在二十米的地方,双方各有一个弟兄站在那儿,头上都放了一包大前门烟。

  抓阄的结果是李二爬子先来,李二爬子掏出驳壳枪,稍微稳了稳神,甩手就是一枪,烟包被打飞了,正中烟包中心。三连爆发出了一阵掌声。

  栓子也不示弱,也把烟包打飞了,但中的不是烟包中心。二连爆发出了一阵喝彩声。

  第二轮,李二爬子又中烟包中心,三连便又一阵热烈的掌声。

  栓子却没打中,二连哑了。

  大老黑的脸就有些挂不住。

  第三轮,当李二爬子刚要举枪,二连的弟兄就“嗷嗷”地起哄了。但是,李二爬子还是把烟包打飞了,三连就爆发出了喝彩声。

  栓子没打第三枪就低着头归队了。

  郑守义和大老黑的比赛就要开始了,操场上鸦雀无声。

  在二十米的地方,双方各有三个弟兄站在那儿,头上都放了一包大前门烟。

  抓阄的结果是大老黑先来。

  大老黑连放三枪,打飞了三包烟,二连阵营爆发出了一阵喝彩声。

  郑守义连放三枪,也打飞了三包烟,三连阵营一阵热烈的掌声。第二轮,大老黑又打飞了三包烟,二连阵营又爆发出了一阵喝彩声。

  郑守义却只打飞了两个烟包。

  二连的弟兄又“嗷嗷”地起哄了。

  第三轮,大老黑刚要举枪,郑守义朝大老黑笑了笑。

  大老黑有些疑惑,问道:“笑什么?”郑守义又笑了笑,道:“我看你的手有点颤抖。小心别把你哪个弟兄的脑袋打开花了。”“过虑了。”大老黑言毕,就举起了枪。第一枪打中了烟包;第二枪放了空枪;第三枪把他的一个弟兄的左耳朵打穿孔了。他的那个弟兄双手捂着左耳朵打圈子地嚎叫了起来。

  顿时,操场上炸了窝。

  吴迅祥鄙夷地乜视了大老黑一眼,就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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